第17章 愛的解脫(2)(1 / 3)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許多女人離婚之後不敢輕易談愛。記得我們共同擁有的項大姐嗎?應該說,她的婚姻比你更不幸。讀大學的時候,她把愛交給了一位相愛的男生,畢業後勞燕分飛終未成眷屬。她因此拖到三十八歲才猶猶豫豫而又匆匆忙忙地嫁人了。婚後與丈夫不諧,經常獨居宿舍。四十多歲才達成協議離婚。因為怕井繩遲遲不敢再嫁,結果仍是又一次遭到蛇咬又一次退守獨身。翌年春訊,月事不潮,她感到青春凋逝之痛。一個人跑到渾河岸邊,但她沒有投河。病中老母風燭搖曳,她沒有自殺的權利。

其實女人所怕的井繩就是離婚。一次離異已使她們愧見江東父老,兩次離異不用法官譏諷,不用輿論饒舌,她們自己早已理虧心虛自慚形穢了。我的姐妹們,我們被解放了將近半個世紀,其實並沒有解放。

我佩服項大姐的勇氣與執著。她在六十五歲那年終於找到一位可心的配偶。琴瑟友之,鍾鼓樂之,其母黃泉之下可以瞑目矣!阿玲,談到她,我多麼希望你也有此完滿的結局。哪怕那一天的到來,已經是地老天荒海枯石爛。重要的是你不停地求索,不倦地尋覓,像一隻填不平大海誓不罷休的精衛鳥。然而你病了,神經抑鬱症,渾身無力睜不開眼,打不起精神無法工作,你說你隻想一死。不,阿玲,我不準你提那個字。你不是信口胡謅的人。那天握別之時,我要你答應我:為了朋友,為了親人,你要活到百歲。你頷首承諾了。而且不久接到你的電話,說你康複如前,照常一心撲在工作上,照常矜持地微笑,而且愛上了一個人。好樣的阿玲,我給你打氣:當代女性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就是要敢哭敢恨,敢笑敢愛。神經抑鬱症,那是東方古典美人的頑症。

愛是美麗的化妝師,進入更年期的你臉上泛起了紅暈。愛是健康的使者,去年暑假你跟他爬黃山鎖“愛情鎖”,在牤牛河裏玩氣墊子,興頭不亞於癲狂的小青年。談到那人情感的細膩豐富沉實,你像小姑娘似地羞答答,把幸福留在眼角,而不是矜持地壓抑。應該說,愛情挽救了你。但那不是結局。現在看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殺死你的,不是別人,也是愛情。這位粉紅色的殺手不知殺死多少癡男怨女。可憐的女人,如果你把愛情置於你生命之上,那你的悲劇便不言而喻了。

遺書上你說你有病,恐怕對不住未來的丈夫。就是說,你隻有一死方能抵消那筆情債了?聽你母親講,你對你所愛的男人的女兒頗傷腦筋。不知是那女兒的戀父情結還是那女兒那種對父親情人一律排斥的心理,使你預感到你所獲得的愛並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純真。倒退二十年,我和你一樣,也能為此跳樓。現在想來我們的癡傻實在不值。天地萬物都在變,我們自己為何不變?誰都不要指望誰是自己的惟一與永恒。黃山鎖不能鎖住所有情人的永恒,也同樣鎖不住你。如果你想改變初衷,什麼鎖都可以解脫。所以我說殺死你的是愛清,武器卻是古老的觀念。你用天真的純淨爛漫的永恒撞擊一個五千年陳而不腐的觀念。阿玲,銀河岸邊的琪花為你垂淚,瑤草為你含悲,月宮中的吳剛發惆悵之聲,嫦娥舞安魂之曲。離恨天上你冒雪補天的日子,不要忘了阿姐永遠為你祈禱。

初嫁娘

白秀明

脫去婚紗的初嫁娘,很現實。現實得一改晨讀的習慣,離開丈夫的體溫,拎起小盆,去那高聳入雲的煙囪下拾煤渣。

那個清晨,全世界的議論話題隻有一個,就是初嫁娘拾煤渣。

我把黑黑的煤渣,拾進盆中,也拾進我做丈夫最理想的妻子的願望。有鄰居、路人來看新人。我敢說,初嫁娘的羞澀有超越時空的美麗。這美麗,如初嫁娘的勤勞,更有吸引千千萬萬個丈夫的魔力,所以我丈夫才會說:愛你永生永世。

從塗著紅色地板漆的高樓嫁到伸手便可觸到房頂的小屋,就像沒要丈夫一分錢的彩禮一樣,自以為高尚無比。第一次生爐子,燃起的火又滅。幾經反複,爐火才算不死不活,臉如秋天的葉子,成熟中,又有幾分憂傷。

第一次做魚吃,忘了開膛破肚。在丈夫的責備聲中說聲“對不起”露了惆悵。第一次做雞肉時,沒有取出雞胗,弄了一鍋的小草棍。在丈夫的慍色中說聲“下不為例”露出了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