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姑娘,長得怎麼樣?”
“那個……頭發披到肩上,穿著印花的粉紅絨布針織衫,褲子是牛仔褲……”
這也是富子教的,這也許是繁田喜代美生前的打扮。
“啊呀,房江。還沒回去呀。”
我的身後突然響起子一個男人的聲音,趕緊回過頭去,隻見剛才進來的那扇小鐵門裏走進一個健壯的中年男人,我不由心裏有些發毛。
“啊,哥哥呀。這孩子,說是有人托他將這包袱送給爸爸。”
“有人托他……是誰呀?”
“說是,一個年輕的姑娘。”
中年男人的目光刺在我臉上。這一定是繁田喜代美的哥哥宏一了。說是長大了要當博士的,可看上去不太像。
那麼,這個中年婦女就應該是代美的姐姐房江了。真是太巧了,全家都到齊了呀……我心裏這樣思忖。
“小孩,這位阿姨可是警察呢,如果來瞎搗亂,可要抓進去的。”
原來如此。這麼一說,我才恍然大悟,她的動作和目光太職業化了。除了警察,不會再是幹什麼別的職業的人了。再看那模樣,真和漫畫書裏的女警官一模一樣。
“哥哥,可不興嚇唬孩子呀——這包袱,我打開看看好嗎?”
中年婦女用征詢的目光望著我,開始解包袱。
這包袱是富子的手帕,富子從小就不喜歡印有各種漫畫圖案的兒童手帕,而喜歡用這種大人手帕。這當作包袱用的手帕,印著一朵朵大大的花朵,她特別喜歡。
解開包袱,一個閃亮的便當盒子露了出來,這是我們剛用過的上印著美式橄欖球隊標記的便當盒。
“什麼呀,原來是便當呀。”
有些掃興的中年婦女瞟了我一眼。
我想趕快離開。本來我想好將包袱交給人家後便馬上離開,回到在街心綠地椅子上等著的富子身邊去。可是,身後有個巨大身軀將門堵住了。代美的哥哥一進門就認定我是來搗蛋的壞孩子。
終於,中年婦女的手打開了便當盒。
“你這家夥,果然是來搗蛋的呀。”
隨著中年婦女的聲音,身後的男人的手一下子將我的脖子掐住了。
便當盒裏塞滿了杜鵑花朵。
飯的部分是白色的杜鵑花朵,梅子的部分是把紅色杜鵑花朵團起來摁進白色做成的,活像太陽旗便當太陽旗便當是日本一種最簡單的便當,(盒飯),僅在米飯中央放一顆梅幹,因形狀像太陽旗而得名……另外還有一些草葉和其他的花瓣充當小菜。排列得色彩鮮豔。很明顯,這是一種充滿童趣的遊戲便當。
“你,這是什麼意思!”
身後男人的厲聲問道。這相同的責問,在幾十分鍾前我也問過富子。我剛把吃完的便當盒洗幹淨,她便將其用花草塞得滿滿的。
“哥哥,去把這便當交給剛才的那位老爺爺。求你了,我一輩子就隻求你這一次了。”
又是一輩子隻求一次……我嘴裏嘟噥著,可還是接受了下來,因為這時富子嘴裏說在懇求,神情卻是不容回絕的。
“搞這樣的惡作劇,將來可不會有出息的。”
中年男人惡聲惡氣地用起了教訓口吻,手上的勁也明顯地加大了。我不由使勁掙紮起來,肩胛也扭到了脖子邊。
“慢著,哥哥。”
中年婦女悲聲地叫了起來。
“這是……花草便當呀!喜代美小時候常玩的遊戲呀!絕對,不會錯的。紅色的杜鵑花做梅子,是那丫頭最拿手的。還有這櫻花樹的葉子,扯碎了當小菜,也是那丫頭發明的呀。”
我突然發現,那骨瘦如柴的老人不知何時已經將便當抱在了手裏,雙手還在一個勁地顫抖。
“真的呀……你們,看呀。還有筷子呢,兩根樹枝,長短一樣,樹枝的皮也剝幹淨了……喜代美,一直都是這樣做筷子的。”
說著話,老人將筷子拿在手裏,反反複複地做著夾飯菜的動作。
“那姑娘,小時候領她去公園,她總是玩這花草便當遊戲的。”
老人激動地回憶著,竟格外敏捷地用那雙樹枝筷子夾起花草便當裏的東西,模仿著吃飯的動作。
看著老人的動作,我突然想到富子小時候也喜歡用花草做這樣的便當遊戲。看來這是她前世作為繁田喜代美時遺傳下來的習慣。
“叭嗒,叭嗒。啊,太好吃了。”
老人扭著脖子,一個勁地做著吃便當的動作,最後竟忘情得活像在舞台上演戲了。動作太熟練了,演技太精湛了,絕對是和真的在吃便當一模一樣。
“爸爸,妹妹她也一定不安心呢。她要爸爸你吃東西,她在九泉之下也擔心著呢,所以才讓這孩子送花草便當來了。”
“是的……啊,肯定,是這樣的。”
這樣念叨著,老人又做了一次吃便當的動作。
動作非常誇張,從深凹下去的眼眶裏淌下了淚水,一滴,兩滴,三滴……滴滴都掉進了花草便當裏。
“哥哥,送這包袱的那位姑娘……啊,等一下。”
看著老人忘情地流淚的臉,中年婦女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抬起頭尋找起來。
可是這聲音已經被我扔在了背後。剛才趁著中年男人手勁一鬆,我不失時機地掙脫了出來,此時已逃出小鐵門,在路上狂奔不止呢!
8
“真是,好險啊!”
我奔回街心綠地,將剛才的遭遇講給富子聽。
“是嗎……他真的吃花草便當啦……是嗎?”
肯定的,富子也是想親眼看一看那老爺爺吃花草便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