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堅強的心,也會有脆弱的時候。就好像一塊無比堅硬的頑石,在經曆過無數次的風吹雨打後,也會慢慢龜裂的……”
我記得,那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一天晚上,原本牢固的石洞因為再也承受不住積雪的重壓,坍塌了下來,師父和阿呆同時撲過來用背承受住石塊的重擊,來保護依然沉睡的我。當時阿呆被連續幾塊成噸重的巨石砸的口吐鮮血,暈了過去,卻依然用雙手死死的撐在我的兩旁,沒有倒在我的身上。
接下來的幾天,阿呆便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而且高燒不止,因為他體內的真氣排斥一切外來的力量,所以就連擅長治療的師父也束手無策。昏迷中的阿呆,時不時的就突然振臂狂嘶,高聲哭喊著一個個陌生的名字,接著便低聲急切地說著:“我來救你了……我來救你了……我來救你了……一定要撐住,一定要撐住……撐住啊!……”一旦說到這裏,他就會突然聲嘶力竭的大喊著:“不要!……”接下來,便痛苦的將身體蜷縮成一團,持續著長時間的默默哭泣……
我很好奇地問師父,為什麼平時就算被我的劍砍到了也不會皺眉的阿呆叔,睡著了卻會哭的這麼厲害呢?
當時師父隻是很慈祥的看了看阿呆的臉,接著慢慢走到了屋外,才悠悠地說出了上麵那段話來……
那個時候的我,無法明白阿呆心中的痛苦。即使對於眼前的雪城月,我也隻能默默地陪著她傷心,聆聽她的痛苦,卻無法感同身受,唯一和她一樣的地方,也隻是我同樣非常的痛恨那個叫做司凱爾的混蛋了。我沒有爹媽,是師父將我一手帶大的。從未體驗過父母疼愛的我,心裏除了對師父的依賴外,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感情。曾經我也很喜歡過阿呆,隻是在經曆過那件事情後,我就不再對他抱持什麼好感了……
其實說起來,雪城月再慘,也隻是嫁給了一個喪盡天良的混蛋罷了,結婚以後,雖然說沒有了甜美的愛情,可是依然自由,依然富有,可能還會更加高貴……而我,卻曾經被賣進過武鬥場,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一切,除了對生的渴望外,心中的一切希望都已被那漆黑的禁錮統統抹煞掉了……
值得慶幸的是,重獲自由的我,並沒有那種瘋狂的報複心理和類似洛克一般的變態想法,失去過一切後,我才真正體會到了擁有的幸福。曾經的我,向往著無限的權力和**的發泄,可在經曆過這一切後,我已經慢慢體會到了生活的真諦——平淡。我很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如果再有人從我身邊將它卑鄙的奪走的話,就算拚盡了我的生命,我也要將它拿回來……
我正想得出神呢,雪城月卻突然輕輕地說:“好想喝酒啊,哎,可惜,好像沒有人請我呢……”
我驚訝地看向她,卻發現她正眨著紅通通的大眼睛撒嬌般地噘著嘴看著我。天哪!罷才還一副怨天尤人的慘相,怎麼突然之間就恢複成原來的模樣了?
“你那麼窮,怎麼可能請得起我呢?這樣吧,我請你喝酒好不好?”雪城月嫣然一笑,站起身來,拉著我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我心下一陣黯然,聽她剛才說話的口氣,就象是在說:“好想有個人能挑戰那個混蛋來救我呢,可你又打不過他,怎麼能幫我呢?”
陪著雪城月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我一直在想著該如何開口的問題,因為從剛才見到她起,我總共也就隻說了一句話。不是我不想說話,而是此時此刻,毫無經驗的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走進了老板的店裏,雪城月挑了常做的那張桌子,靜靜的坐了下來,扭頭寂寞地看著窗外。女侍者走了過來詢問我們想要點什麼,雪城月卻呆呆的毫無反應。我歎了口氣,伸手將菜單接了過來。
點了幾份平常客人們都愛點的菜,要了一瓶紅酒,我一抬頭,卻看到雪城月依然在發著呆,便衝著女侍者笑了笑,將菜單還給了她。看著那位漂亮的女侍者剛剛走出餐廳,我此刻無比靈敏的耳朵就聽到了廚房裏那早已不再陌生的大叫:“哇!那個銀頭發的帥哥又來了!”然後便看到一大堆女侍者擠在廚房的門口探著脖子向外看……
雪城月似乎也隱約聽到了她們的叫聲,衝著我微微一笑說:“你頭發的顏色還真的很奇怪呢,是天生的麼?”
“大概吧……”我含糊地說著,也扭頭看向窗外。直覺告訴我,一定要逃避這個問題。
“大概?”雪城月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難道你自己也不知道麼?”
“啊……這個……我以前的頭發隻有一部分是銀色的,所以說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天生的了。我覺得如果要是天生的話,應該全都是銀色的才對吧……”我支吾著躲開她的眼神,卻不經意間看到阿冰從雪城月身後的大門外走了進來。
阿冰看到我們,衝著我打了個手勢,意思是別讓我告訴雪城月他來了,然後便躡手躡腳的從那幫女侍者中“擠”進了廚房。我微微地笑了笑,卻聽到雪城月了然地說:“哦,原來是這樣啊,嗬嗬,我也想要一頭銀色的頭發,看起來好酷哦!可惜我爺爺肯定不會讓的,哎……”說完,剛剛恢複的一點神采又黯淡了下去,微微的皺起了眉說:“要是我能易容了逃掉該多好啊,可惜,我跑了是輕鬆了,可冬劍家族就更慘了……”
“我想……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吧……”我淡淡的說了句,便再次躲開了她疑惑的眼神,看向了窗外。
“對了,你和阿冰怎麼好象很熟的樣子呢?”想了一會兒,我終於問出了一句話來。天哪,大概我天生就不是會說話的人吧,她會怎麼想我這句話呢?她該不會以為我在吃醋吧?!雖然說有那麼點,不過我可以對天保證,我的好奇心絕對大過了我的妒意。
“嗬嗬,你一定是聽冷羽說的吧,那個家夥,哈哈……”雪城月一提起另一個我,竟忍不住笑了出了,“你那個表弟總是迷迷糊糊的,什麼事情都要阿冰幫他才能辦好。我看哪,要是有一天阿冰離開了他,他不是因為營養不良而死,就是被考試啊、上課的教室在哪兒啊般的焦頭爛額而死呢!”
我尷尬的陪著她笑了笑,咳嗽了兩聲繼續問道:“冷羽有你說的那麼差麼?”
雪城月可愛的歪著頭,用手點著自己的下唇想了想後說:“他大概是屬於那種沒怎麼見過世麵的人吧,對什麼事情都不太了解,有時候我都懷疑他以前住在哪裏,怎麼會對外麵的世界無知到了這種地步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真的很聰明呢!雖然平時看起來傻呆呆的,有時候還有點幼稚,也沒什麼具體的例子來證明他很聰明,但是我就是這麼覺得,嗬嗬,很奇怪吧……”
我再次尷尬的笑了出來,這才想起來她居然順理成章的將話題轉移到了冷羽的身上,對阿冰卻避而不談了……真是個賊丫頭啊!算了,她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吧。
“對了,你要是突然麵對一場你不願意接受的婚姻,而且連回絕和逃避的餘地都沒有,你該怎麼辦呢?”雪城月突然衝著我問了出來。我措不及防下,隻能亂轉著眼珠,支支吾吾地說著:“嗯……如果真的連回絕和逃避的餘地都沒有的話……”我想來想去,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結果來,隻好搖著頭聳聳肩繼續道:“大概……也隻能聽天由命了吧……”
“聽天由命麼?……”雪城月呆呆的重複著這句話,低下頭去,伸手輕輕的把玩著餐桌上的銀匙。
“那麼……如果還有那麼點點兒希望,你……會放棄麼?”雪城月依舊低著頭,雙手捏著銀匙的兩端,仿佛正看著銀匙中的影子,輕輕地問著我。
“不會,我絕對不會放棄的,不論用盡什麼方法,我都不會放棄的!”我堅定的說了出來,隻是我實在無法想象,誰會強迫我這麼一個窮得叮當響的家夥去娶個姑娘呢?估計那個姑娘不是天生殘障就是醜得沒人要了吧。
雪城月聽了我的話,隻是不住的點著頭,卻依然呆呆地看著銀匙,並沒有說話。
不久之後,女侍者端上來了紅酒和菜肴,我和雪城月便默默的吃起來。我們除了碰杯的時候輕輕的說一聲:“幹杯”外,就再沒說過別的話,雪城月總是低著頭,仿佛在思考著什麼,決定著什麼,時不時輕輕的蹙起眉來,緊緊的握住拳頭,接著便仿佛驚醒般抬起頭來衝著我微微一笑,再次舉起杯來和我碰杯。阿冰偶爾擔心地從廚房門口探出頭來瞅瞅,卻並沒有出來打擾我們。
這一頓沉默的午餐一直吃到了阿冰下班時才結束,我們一共喝掉了七瓶價值不菲的紅酒。鬱悶的時候喝酒,品不出酒的味道,所以我喝得並不多,倒是雪城月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直到臉上的紅霞濃得仿佛要滴出來一般,才在我的扶持下,走出了餐廳。
又聞到了那微微的酒香,混合著雪城月身上特有的清香,讓我的心跳微微的加快。我扶著雪城月的香肩,讓腳步踉蹌的她不至於摔倒在地上。就這樣,我們慢慢的走進了赫氏。此時的赫氏人並不多,但是三三兩兩行走著的學生卻紛紛停下來驚訝地看著我們,接著,男生們搖著頭露出悲痛的神情,女生們則呆呆地看著我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開始了嘰嘰喳喳的議論,隨後便有人大叫一聲,掩麵痛哭著離去……我驚訝地看著人們的反應,隻得無奈的聳了聳肩,扶著搖搖晃的雪城月繼續向前走去。
為了避免引起過多的注視,我不得不繞進了僻靜的小道。雖然說遠了點,可至少讓我沒那麼尷尬了。
“幹嘛要走啊!人家還要喝嘛!”雪城月噘起嘴,不依的使勁晃著頭撒嬌,讓那烏黑閃亮的發絲飄飛起來,柔柔地掃過我的臉頰,弄得我的鼻子癢癢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