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在另一人堆裏的匈牙利使館一秘主動走上前去,拍著他的肩膀,與之搭訕,並將他拉至一旁。
“到底還是兄弟!”英國使館一秘莫測高深地一笑。其實大家知道他指的什麼。雖然“一戰”中德國與奧匈帝國還有意大利組成了“同盟國”,但意大利後來倒向了協約國,同盟國被協約國戰勝後,奧匈帝國也隨之解體,重新分裂成奧地利與匈牙利兩個國家。
這時美國公使館的一秘詹納忽然問道:“怎麼沒看見中國一秘,任可怎麼沒有來?”原來他本打算在招待會上見到任可時,與他交流一下對中國抗擊日本侵略的看法,同時,與他探討一下對奧地利所麵臨的局勢的看法。詹納覺得任可博士是個敏感銳利與眼光獨到的人。
“噢,我們的一秘任可是沒有來,他正在趕寫一個報告,沒有時間來參加這個招待會了,特意讓我來代他參加。”中國使館二秘答複道。
“弱國無外交,這可是你們中國的一句老話。任可怕是不好意思來吧。”英國一秘揶揄道。被他當麵一嗆,中國二秘麵露慍色,本想開口反駁,但他知道英國一秘指的是什麼。中國自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中丟了東北,到1937年的“七七盧溝橋事變”中丟失天津、北平,“八一三淞滬戰爭”中上海淪陷,“南京保衛戰”失利讓日軍占領了中國國民政府的首都,國土一步步淪喪,人民塗炭流離失所,雖一直在戰場與外交兩個方麵做著不懈地努力,但收效甚微。在國際政治的綏靖氣氛和國際外交的務實與現實利益上,中國雖然折衝樽俎,但已處於“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任人宰割的境地,麵對列強國家的外交人員輕慢的言辭,也不好說什麼,唯有沉默以對。
倒是法國一秘對他的回答十分敏感警覺:“美妙的維也納的早春,美好的周末,任可竟然還在趕寫報告。報告,什麼報告,有那麼重要?說來聽聽!”
“我不知道,任可隻是請我代他來此,說他要趕寫一個報告,具體是什麼報告他沒有告訴我,所以我真的無可奉告!”
美國一秘詹納默默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他似乎明白了他的這位中國朋友正在忙的事情。
時間已經過了午夜,任可依然伏案奮筆疾書。使館內一片靜謐,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已經進入夢鄉,但是他卻仍然在向國民政府外交部趕寫一個報告。外交部並沒有要求他這樣做,但是,一直密切關注著德國與奧地利形勢變化的任可已經敏銳地預感到在德國與奧地利將有大的事件發生。他正在草擬一份“關於奧地利麵臨的形勢的分析”的報告,擬將希特勒上台擔任德國“國家元首”後,對奧地利的政策的變化以及已經顯現的一些新的情況與動態向外交部報告,特別是想提交一些對變化趨勢的預估,以便未雨綢繆。
這時已是1938年3月12日。任可寫累了,起身衝了一杯咖啡來提提神。突然,他聽到原本應該靜寂無聲的街道上傳來機械的轟鳴聲與極富節奏的隊伍的行進聲。他側耳細聽,竟然聽出,那是軍隊的坦克、戰車隆隆軋軋地開進與大量部隊行進的腳步聲!
任可心頭一緊,是德國進軍奧地利了,德軍進占維也納了!不會錯的!他立即將還沒有寫完的那份報告撕碎,扔進廢紙簍裏。因為在報告中,他敏銳地指出,德國從來就認為自己是奧地利的主宰並將奧地利看作是自己的勢力範圍,是大日耳曼的一部分,不會滿足於僅僅從道義上支持占奧地利與維也納人口很大部分的同屬日耳曼民族的“雅利安人”——德籍奧地利人,也不會滿足於僅僅支持奧地利的在野黨、反對派。自從統治中歐長達數百年的哈布斯堡王朝解體,普奧戰爭爆發,到“一戰”時德國將奧匈帝國綁在自己的戰車上,主要以奧地利和匈牙利組成的“邦聯”式“二元君主國”的奧匈帝國幾乎淪為德國的仆從國。“一戰”結束後,奧匈帝國重又分裂為奧地利與匈牙利兩個國家,但德國對奧地利更加垂涎三尺,必欲吞並而後快!
任可趕快叫醒大使館的工作人員,立即一同趕赴現場搜集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