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從時間上來說,現在已是7月14日零點1分;張鳴岐站在大淩河橋上,望著手電光昏黃的燈柱,就像一隻瘦弱的觸手貼在不遠處的河麵上那是湍急的濁浪6而別的地方,他再也看不見,但他卻能感覺出情勢的危急。那一神懾人心魄的水聲,似有馬群遝遝而來,更有巨大的叱吒之聲,轟鳴如雷,驚天動地。他站在橋上,便能覺得有東西嘭嘭敲擊著橋體,大橋慌亂地吱吱叫著,使人頭皮發麻。然而他仍然毫無感覺。他隻注意著水勢,隻關切地詢何河水平麵離堤頂還有多少距離。他看到受命參加抗洪搶險的指戰員們已經到位,就像在壕塹裏那樣守護著大橋和堤壩,他的心裏一陣感動。他走到戰士們中間,握著他們年輕的手,把自己的關懷傳感給他們。他問戰士們吃過了沒有,戰士們回答說吃過了。他還告訴戰士們一定要注意安全,千萬要小心。張鳴岐一路領先,匆匆沿堤壩察看了水情,又看了水文站。得知堤上部隊來自駐錦的某集團軍,便問該軍抗洪搶險的總指揮楊成參謀長現在何處,黑暗中有人回答說楊參謀長到尤山子了,聽說那邊漫堤了!尤山子三個字又一次敲擊著他的心,他來不及多問,便匆忙登車,向尤山子趕去。這時,張鳴岐的車裏除了他和馬德山、秘書徐立達、司機顧野外,又多了三個人錦州有線電視台記者楊曄、劉晶,《錦州日報》攝影記者朱大偉。,那天下午,錦州市委宣傳部也向所屬各新聞單位發出了一個緊急通知:派得力記者立即趕赴淩海防汛指揮部。那天下午,錦州有線電視台新聞部的值班編輯是26歲的小夥子楊曄。他接到通知時,新聞部主任王東升正帶領3名記者在小淩河堤壩上采訪、新聞部隻有楊曄一個人還在班上。楊曄想了想,先打電話叫來了已經下班回家的女記者劉晶,又用中文尋呼機向王東升做了報告我和劉晶去淩海防汛,請回電話468384,告知報道方式。”6點45分,在橋西防汛指揮部,王東升給楊曄回電話注意別出什麼問題,多帶幾塊備用電池,必須帶上便攜燈,盡量多采用同期聲,必要時你作現場報道。”得到回複後,楊曄沒顧上吃飯,也沒來得及和父母打個招呼,就和劉晶一起,臨時從台裏抓了一輛客貨兩用的“大頭寶”工程車,直奔淩海。實際上,最早跟蹤采訪張鳴岐的就是有線電視台新聞部主任王東升和記者郜育新、張可夫一行。記者郜育新在曰後回憶說:……晚8點25分,從外地出差回來的苽委書記張鳴岐驅車來到橋西防汛指揮部院內,與市政府副秘書長劉懷信,在大橋西中間碰到巡視堤壩歸來的副市長劉守新,他們一起冒雨來到小淩河橋南大堤。張鳴岐書記邊走邊部署搶險任務。為了采訪到張書記的正麵圖像和同期聲,記者張可夫手持話筒站在了泥水裏,王主任扛著2多斤童的攝像機站在了大壩的最邊緣,他的背後就是洶湧咆哮的洪水,我們攝下了張書記在市內察看汛情,指揮抗洪搶險的最後一組寶貴時鏡頭和留給錦城人民的聲音。然後,張書記等市領導直驅災情最嚴重的淩海市。―我們的新聞采訪車緊隨其後,在“八一”公園門前突然熄火,我們立即跳已沒膝蓋的積水中,等我們費力把車推到一百米以外的高路麵上,車隊早已不見蹤影……而錦州電視台新聞部記者王天翔們則是在淩海橋頭北側和張鳴岐不期而遇的,但最終仍沒跟蹤上張鳴岐王天翔說:回想13日那天的情景頗多感慨,當天我和遇難的記者楊曄一樣正值編輯班,晚五點半新詞部副主任張曉昕找我,說到淩海采訪抗洪搶險情況。7點鍾趕到淩海市,我們已感覺到那裏的緊張氣氛。盡管如此,那時水還沒有下來,我們就壩上壩下有條不紊地拍搶鏡頭。晚上11點半左右,張鳴岐書記趕到了淩海市聽完彙報後,他要到公路橋北側去看看情況,記者都跟了出去。張書記在堤壩上走了一段,並看望了忙碌在抗洪搶險第一線時解放軍戰士,問了他們是那個部隊的,告訴戰士們注意安全。隨後他轉身上車,直奔出事的尤山套堤方向。我和張曉昕當時一直想多拍幾個鏡頭,看見張書記已經上車走了,知道扛著機器無論如何也跟不上,隻好回到防汛指揮部。此時距離張書記他們遇險不超過半個小時,我們拍下的張書記察看水情看望官兵的鏡頭也就成了張書記最後的珍貴鏡頭。而楊曄和劉晶卻和張鳴岐書記不期而遇。他們先到淩海市防汛指揮部了解了一些情況,拍了一些鏡頭,又到大堤上進行實地采訪。當他們再返回防汛指揮部時,他們見到了張鳴岐。憑著往日對鳴岐書記的了解和新聞記者的職業感,他們斷定今晚張鳴岐書記肯定會到最危險的第一線去:就像尾巴一樣不離左右地跟上了他。他們乘坐又笨又慢、搖搖晃晃的“大頭寶”,先跟張鳴岐到大淩河橋。但他們的車也委實太慢了,在泥水中被張鳴岐他們的車遠遠地甩在了後麵,怎麼也追不上。好不容易跟到大淩河橋頭,又被運送防汛物資的車隊堵住不能前進,他們隻好下車,徒步跟蹤張鳴岐,可是扛著攝像機的楊曄和舉著閃光燈的劉晶又幾乎跟不上在大堤大步流星的張鳴岐。大堤上泥濘如膠。由於走的急忙,楊曄沒來得及換下腳上的皮涼鞋此刻趟著泥水,被堤上的泥粘得一走一掉,劉晶倒是細心地換了水靴,可她那雙鞋又是她去年18歲的時候買的,她原以為自己的腳會隨著自己的年齡的增長再長大一些,就買了一雙比腳大一號的鞋子,打了點提前量,誰知一年以後再穿時還是比腳大一號,這時走在大堤上,就越發地不跟腳了。但二人決心很大,還是稀哩嘩啦地追趕著張鳴岐,邊走邊拍,有一會兒,為了把鏡頭拍得更好些,劉晶就大著膽子請示張鳴岐是不是把臉轉過來配合一下張鳴岐平時就不樂意在鏡頭前出頭露麵,此刻那有心情上電視?他不客氣地拒絕了她:你們拍險情,拍我幹啥?可是,後來起作用的仍是張鳴岐的側隱之心。當張鳴岐發現楊曄脫了鞋子,光著腳在泥水裏、走,忙說可不能這麼走,泥裏什麼都有,紮了腳怎麼辦?進我的車裏吧。就讓楊曄和劉晶坐進了自己的車。而錦州日報的攝影記者朱大偉接到同事侯義寶的電話時,正在淩海市自己的家中。侯義寶因和大偉同是攝影同道,他完全把這次大水看成了一次創作,一個絕好的題材,處於好友遇到好事“見麵分一半”的仗義,他覺得不能獨占這個題材,便想讓他一塊分享,就撥通了他家的電話。幾分鍾後,在淩海防汛指揮部和朱大偉會麵時,他還咬咬牙從自己帶來的僅有的三個膠卷中,擠出一個給了朱大偉。其實朱大偉本來就是個幹起工作來敢玩命的人。當他還是一個攝影愛好者的時候,有一次著山火,他聽說後曾經單槍匹馬地闖到山上,搶拍群眾撲救山火的場麵,結果他的照片成了那次山火的獨家新聞照片,被一家報社要去在報上發表,也成了朱大偉首次見報的攝影作品。當張鳴岐來到淩海市防汛指揮部的時候,他們也聽說了尤山子出水的消息,知道張書記來了,新聞肯定有彩了,侯義寶對朱大偉說,咱倆分一下工,我去壩上跟部隊,你留下來跟領導。誰都知道,部隊去的地方最危險,朱大偉知道侯義寶的善良用意,也隻好答應了。當時和朱大偉一同的還有《錦州日報》的文字記者邢廣利,他們乘坐一輛小麵包車,像楊曄和劉晶一樣,在後麵跟著張鳴岐。在大淩河橋頭,他們的車也被堵在了後麵,倆人也隻好下車,追著張鳴岐的車往前跑朱大偉跟著張鳴岐看了部隊9看了大堤,又看了水文站,聽說張鳴岐要去尤山子,他急忙轉身就往自己的停車的地方跑,沒跑出多遠,張鳴岐的車已經開過來了,幸好這時張鳴岐正招呼楊曄他們,趁張鳴岐停車讓他們上車的時候,機靈的他不等邀請便乘勢擠到了車上,見車上已沒有了位子,他隻好蜷縮著蹲到了車座後麵的空檔處。他當時有些許慶幸他終於趕上了這班車廠看來要有好鏡頭可拍了……就這樣,張鳴岐的三菱吉普裏,擁擠著7個人,不堪重負地駛向尤山子。他們都沒有想到,在他們的前麵,黑色的死亡之神正悄悄等待著他們……章要是不砍樹的話,張書記還不能沒了呢,沒有人管的大堤我們是領導,再危險也得走,生命的最後瞬間於是他們一齊衡張一書一記最初的救援7當我們在“7,13”事件的半個月後,從北京趕來錦州,趕來淩海,趕來大淩河的時候,大淩河水早已退去,不僅又恢複了它的平靜,似乎又平添了曾經深刻思考過的理性模樣,星星點點的水泊就是這個孤獨者灑下的悔悟之淚。我們隻是在河堤內高大的白楊林間,從那些至今還掛在它腰間胸前的水草雜物上看出這裏曾發生過一場大水,一次真正的浩劫。那是個上午。也是三菱吉普。在某集團軍宣傳處上尉幹事劉學超的導引下我們徑直駛向尤山子村。我們在朱大偉拍攝照片的地點前停了下來。當然,他拍攝了許多照片,倥唯有這一張照片最撼人心魄畫麵上依次顯示的是張秀和、薛恒、張鳴岐、陳寶秋。實際上應是五個人,還應該有淩海市公安局幹警齊漢斌,隻是他被張鳴岐擋住了,隻露出一點白色襯衣。這就是以後被題為生命的最後瞬間》的照片。、下得車來,便看到了那田野。那些被尺多厚的淤積泥沙嚴嚴實實覆蓋的田野,橫橫豎豎地開裂著一寸多寬的裂縫。玉米和高粱枯萎在地裏,像被燒焦了一般,黑黑白白一片,成為一首哀怨的挽歌。原本已該收成的麥子,也軟遢遢地倒伏在開裂的淤泥裏,一片淒惶。那些農人們精心蓋置的蔬菜大棚,除了幾根東倒西歪的竹竿之外,已空空如也,洪水如此慘酷的絕殺本領令人目瞪呆。附近的房舍上,洪水爬過的痕跡還曆曆在目。我們曾從書本裏承襲下來的“洪水猛獸”“滅頂之災”的詞意在這裏得到了最明白的釋解。1我們確信我們是來到了那條路上。就是張鳴岐一行去尤山子的那條路。這是一條土路,約有七八米寬的樣子,南北走向,到尤山子村時再向右折,便到了大淩河堤。從地物地貌看,我們所在的位置是在最中間,同時也是最低點,它比海平麵還要低6米。這條路自南端鐵路算起,到尤山子村為止,約有四五公裏的樣子。路的東側兩千米許就是大淩河堤,西側也有四五公裏的樣子便是山丘,北邊尤山子村也是小山,尤山子和蔡家子村就逶迤依山而建,隻不過尤山子在東,緊靠河堤,蔡家子在尤山子西。大淩河在這一段是南北走向,從尤山子旁邊擦肩而過。這樣一來,當水從蔡家子和尤山子中間衝下來時,這個方圓十多平方公裏的地方便頓成澤國……現在我們就站在這個地方,這個張鳴岐他們曾經走過,正是在這裏被水衝散的地方。在這裏,我們碰到了一位健康而開朗的老人。老人姓徐。當他告訴我們他已經8多歲的時候,他那赤紅的臉膛、穩健、結實的腳步,幾乎把我們驚呆了。在我們眼裏,他頂多就是城裏人五、六十歲的樣子。當時,徐大爺正在那條張鳴岐曾經走過的路上,翻曬著他細心地從開裂的田裏收撿回來的麥子。那麥子已經是灰白色了,確切地說應是麥秸,因為我們很少見到麥穗和麥子。這麥子完全是被洪水的牙縫裏殘留下來的,一副被蹂躪過的模樣。徐大爺在白色的麥子上細心地翻曬著,彎著腰,這情形,讓我們想起米勒的油畫《拾麥穗》,隻不過這是茬中國。話題自然說到張鳴岐書記。一說到張書記3老人立刻就停下了手裏的活計,同我們交談起來。他說,張書記?嗬,知道知道,咋不知道呢發大水那天,他不放心我們老百姓,他來看我們,就在這疙瘩被水衝走了。那是個共產黨的好官呀!說著,老人就有些眼濕,就有些說不下去,就拄著傢什傷心起來。問他見過張書記嗎?他說沒見過。但他說他知道那是個心裏裝著老百姓的好人,那麼大的官,還那麼好。比他們好!我們不解,問“他們”是誰?他說就是那些村裏鄉裏的官們。說著就轉身指著土路的兩側讓我們看,說,看到那些樹樁子了嗎?我們順著他的指引看去;見是一叢一簇的樹芽,而樹芽的濃叢裏,卻掩映著被砍伐的樹的根部。蒼白發黃的樹樁就像一個失血過多的人的臉。而路的兩側就這樣簇簇相擁著,一直排到尤山子村的方向。而再往南走,2米開外便有了樹,說是那些樹還沒來得及砍伐。徐大爺說,這些樹原來都是那麼高的大樹哇指遠處那些幾人粗的大楊樹,年前的時候,都讓他們砍了,要是不砍的話,張書記還不能沒了呢!問:砍樹幹什麼?答:幹什麼,賣錢唄!問:賣錢?給集體,是給鄉裏賣錢嗎?答這時候還有什麼集體?給他們自己!問:他們就敢公開砍樹,賣了錢再往自己袋裏裝嗎?這時,我們從太陽下走到樹蔭裏,就是說,從北又往回返了2多米的樣子。那裏有三個農婦正在那裏小憩。一個穿著紅褲子,泛著紫色的玫瑰紅的紅褲子,她個子較高,很壯的樣子,她的右邊坐著一個年紀比她大的婦女,約有五十左右的樣子,瘦些,個子也矮些,她穿著白底蘭花的半截袖汗衫。據她說她是老人的紮媳婦,而穿紅色褲子的女人則是她的妹妹。老人繼續和我們對話。)答:那有什麼不敢哩?現在幹啥不敢?這時紅褲子女人插話進來紅褲子他們是無法無天哩。張書記剛來錦州,還沒顧得上收拾他們哩!蘭花衫他們連救濟款還敢貪哩?問:真的?紅褲子這一次發大水,俺村子淹得可慘,莊稼全完了,房子裏都進了水,老百姓哭爹叫娘的,可是,村幹部連麵都沒照過……問:這兩天,市裏不是一直往下邊撥救濟糧、救濟款嗎?部隊也來慰問,聽楊軍長說,一下子就送幾萬斤一糧食哩……紅褲子從發水後隻給了幾斤高粱米,一人6斤還不夠秤。蘭花衫救濟款發下來了,聽說不發給老百姓,給用到企業上了。我們村的企業就是幾個村幹部的,那還不是給他們自個?這給裝自己腰包有啥區別?這時,人越來越多,尤山子村一姓杜的村民在一旁插話進來〕1杜俺村大水後分了三回。每戶分的有十多斤掛麵,5公斤糧食,房子倒的農戶給4元,水進屋裏的給一袋水泥問:你們和他們不是一個村子的嗎?杜不是,我們是尤山子村的。這一次俺的王書記可表現不賴。他顧忙著全村老少爺們,卻把自己的家給忘了。大水來時,他隻把自己86歲的老母親背出去了,別的什麼也沒帶,結果大水把他的房子給衝倒了……蘭花衫人家的王書記平時脾氣挺大的,可是關鍵時刻對老百姓好,起了帶頭作用了,老百姓都說他發……聽著老百姓的話,我們就很感慨就在這條土道上,群眾在自發地評議我們的幹部。而群眾提供的一正一反兩基層幹部的形象,是那樣大相徑庭……我們的目光又回到那些現在已經被砍光的樹粧上,那些沒有把根部挖掉而又長出叢叢簇簇的綠色。不久前,這條道路的兩側還是兩排高大的白楊樹,那些白楊樹挺拔筆直幾可摩天。它們就那樣綿亙不絕,一直排列到尤山子,既是這山村最美麗的自然景觀,又會在炎夏撐起綠傘給農人遮陽擋涼,而更為直接的就是徐大爺說的那句話要是不砍的話,張書記還不能沒了呢!我們的眼前衝來幻覺的洪水,那拍天的巨浪向張鳴岐一行襲來,可是他們是行走在這條道路上,這條道路有兩排高大的白楊,它高大結實,即使是洪水也奈何它不得,於是這兩排白楊樹就成了洪水中的諾亞方舟,成了一排綠色的安全走廊。他們不必再拉著手,在黑夜中漫無邊際地逐水漂流,而隻需要轉身撲到路的兩邊,撲到那些高大的樹上,緊緊地攀住他們,不管多大的洪水,即使張鳴岐因為腹中無食,即使他有糖尿病,那也不打緊的,他的秘書徐立達,還有他身邊的薛恒,都會上來保護他的,即使是都在一棵樹上那粗壯的樹也會承受得住的。可是,它卻被人砍掉了,賣錢了,而且是可恥地裝進了自己的私人腰包。而這一切就發生在年前,就在“13”大水之前,這真的是一種意外的巧合嗎?這不是在配合那次凶惡的大水嗎?這不同樣是人間的人為的“洪水猛獸”嗎?事情就是這樣簡單,這樣無情。那些人把樹砍了賣錢了,張鳴岐、楊曄,張秀和便犧牲了。這之間難道沒有什麼必然的聯係嗎?徐大爺像大淩河的一道古老的皺折,他的腦海裏至今還存留著往昔的記憶。他是個老人,差不多快活了一個世紀,他說有許多記憶,但印象最深刻的還是毛澤東時代一就是毛澤東活著的那個時代。這種懷念經過時間的沉澱和堆積,已像岩石般堅硬,還有老百姓的特有的固執和善良的偏執。他說生產隊那會兒,年年秋後農閑的時候,都組織人去修大堤。大堤是什麼?大堤就是大夥的命,那時大夥都清清楚楚知道這大堤是屬於集體的,那大堤上寫著他們的名字,那名字就寫進大堤的土壤裏。於是大堤就年年修,就修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那時,徐是生產隊裏的一個組長,一個很值得驕傲又很自豪的職務。那時他就常常帶領著自己小組的人去修,至少一有空就修。可是生產隊一解散就再也不修了。那大堤已經被人淡忘了,那隻是綿亙在大淩河邊的一抹悠遠的記憶。人們很快就忘掉了集體,不知道大堤是什麼人的啦。這種淡忘首先就和那些領導有關係,就是那種隻顧往自己袋裏裝錢的人,是他們提醒了人們什麼是自私自利。徐大爺說,每年上級都要撥來款項的,是專門用來修堤用的,可是卻被下邊的人挪用辦工廠了。這次出事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