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 / 2)

藍隊長顯然不耐煩了,他氣衝衝道:“既然你們農會做主,還問我幹什麼?不出事倒好,出了事,我拿你是問,拿農會是問。”藍隊長臨出門甩下一句懇切的話,“四花,我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珍惜。”

四花茫然不知所措。

116當羊子挑著自己那床破棉絮,重新踏上回楊林墩的路時,他既心怯,愧疚無語,又心尖尖疼痛。各種矛盾交織於一身,讓他欲哭無淚。

羊子河與他同一個走向,滔滔東流去,水的心語和獨白像是在為他訴說著人生的悲哀和曲直。

四花在前麵走著,楊道正在後麵跟著,似乎意味著另一類的押解。與這兩位同長同大的兒時的夥伴再度走在一起,羊子心頭酸甜苦辣,就像倒了個百味罐。羊子理解他們的行為,更理解他們的做法,隻是,在離開三喜土庫那一霎,他心口又掠過無數的悲滄和留戀。他不敢要求去看水囤兒一眼,也不敢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幸好牛棚在土庫外邊,與土庫隔著厚實的牆,她們完全不知羊子的音訊。就這樣走了,孑然一身而來,又孑然一身而歸,羊子河似乎早就暗示了羊子的命運,為他安排了最終的歸宿。

他回來了,回到了楊林墩。他看見陽光下楊林墩的祖堂鑲著金邊,很威嚴,很氣派,甚至比三喜土庫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羞愧難當,在走過祖堂時,他低下了自己的頭。

來到娘的小屋時,羊子的淚奪眶而出。他似乎感受到娘的存在,感受到娘的潔問,同樣也感受到娘的撫慰、感受到娘的摩要。在他回楊林墩之前,不知是誰在這小屋中,為羊子娘安了個靈位,而且靈位前的香燭還在燃燒呢。

羊子抱住娘的靈牌,長長地呼了一聲:“娘!”失聲痛哭起來。

眾人誰也沒有勸解。隻有看熱鬧的固子、患偽子,不知高低深淺地嘰嘰喳喳、嬉笑打鬧。大人們也不嗬斥,隻讓羊子的悲戚與這稚童們的歡笑相伴和,演奏出一支屬於楊林墩的特殊奏鳴曲。

最值得一提的是,四花提議農會做了一個得到大家一致讚同的決議:將三喜土庫那頂轎子放進楊林墩的祖堂,以後,不論誰家有婚姻喜慶的大事,都可以將它作為迎娶新娘的花轎,讓它歸眾家所用。

曆史翻開了新的頁碼。初升的朝陽是那樣的燦爛,照在羊子河上,泛起了一層層金色鱗斑。這一層層金色鱗斑,幻化成楊林墩人的憧憬和期冀,在曆史的頁碼中為每個人的命運寫就新的篇章。

在羊子鎮與楊林墩相連那條小道上,人們自由自在、喜笑顏開,往來的人群川流不息,開始走向沸騰的新生活。

不知何時,善喜瞎子也顛顛倒倒出現在這條土道上,與眾多的食肉男女擦肩而過,口中吃語不斷:“虎走天邊吃肉,狗走天邊吃屎。富貴要安本分,貧窮不生妄想。人過留名,雁過留聲……。”

楊林墩村口,羊子河水依舊冒著一個個漩渦,順勢而下,滾滾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