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每個黎明都是美好的。
不知什麼時候，萬慶急急慌慌將羊子推醒：“快，羊子，快醒醒。”
羊子幾乎是驚弓之鳥了，騰地跳起來，見是萬慶，心下一怔，忙問：“又出什麼事啦，不是土庫發火了吧？”
“比發火還厲害，”萬慶用衣角擦了擦汗，急切地說，“觀音姐讓你趕快回土庫，水囤兒不見了。”
“什麼？”羊子舌都麻了。
“快去看看吧，土庫都成一鍋粥了。”
羊子如喪考姚，連連叫喚：“錢二、錢二快起床！錢二、錢二呢？”羊子覺得有些蹊蹺，連忙過西屋錢二的房間察看。
天啦，哪有錢二的蹤影，屋裏亂七八糟，櫥敞櫃空，錢二的魂都不見了啊！
羊子倒抽了口冷氣，一屁股坐到錢二的床上，那骨頭似乎開始發軟，支撐不了皮肉，軟遝遝，成了一堆腐肉。
萬慶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連連嚷道：“不用猜，這對賊男女做一路飛了。”
羊子聽萬慶的推測，血都冷了。
土庫中的細軟，鄉公所的財帛，都在一夜間不翼而飛。羊子昨晚一還做了香噴噴的夢，夢見錢二端了滿滿一碗熱氣騰騰的大米飯讓他吃，而且羊子接過碗時，這米飯竟變成一碗銀元，讓羊子興奮不已。這黃粱美夢真是可笑至極，羊子到現在可真正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觀音姐這時倒沒有嗤笑羊子，她把萬慶、胡方嫂幾個叫攏冷靜地吩咐：“也罷，偷的偷了，．丟的丟了，這樣也好，土庫總拆不走。從現在起，你們幾個都依羊子差遣。萬慶嘛，就住羊子原來住的小石屋守後門，胡方嫂和葉支兒住土庫的前幢，羊子和鼻涕佬住中幢，我住後院。土庫中能變現的物什，不用的，都賣了，弄些錢糊口。”
其實，觀音姐表麵當著萬慶幾個說讓大家聽羊子調配，實際上她還是掌握了主動，自己說了算。羊子聽了，心下多有幾分不舒服，他冷冷道：“風多舵不靈，我是傀儡就夠了。”說著，仰天長歎了，“但願老天能幫土庫複興啊！”
土庫的天像塌了一大半，大家長籲短歎，都在為土庫未來的命運擔憂。
這時，幾個從前線湧下來的散兵遊勇鑽進了土庫，端著槍，前來覓食，見土庫一幹人等，急急拉動了槍栓。
真是禍不單行。
羊子被逼進了牆音晃。
“你們在前方敵解放軍不過，到我們百姓頭上耍威風，就不怕秋後算賬？”羊子怒斥。
為首的一個，端了駁殼，對著羊子，冷冷道：“你給我少羅唆，老子肚子餓了，尋些吃食，填飽了走人。要不然，就得送花生米給你們吃了。”
萬慶倒蠻有頭腦，處大事而不驚，他讓各位女客都退到後房去，連連應答道：“各位兄弟，你們辛苦了。到土庫尋吃理所當然，不過，千萬別刀槍相見，你們都把槍收起來，唉，收起來，有事好商量嘛。”
三個餓兵還真鬆了口，為首的說：“這還差不多，隻要不虧待我們，你們拿十元大洋，讓我們飽食一餐，便萬事皆休。”
“十塊，不夠，三十元一塊也不能少。”另一個大個子兵牙咬得鐵釘斷，“還有，你們戴的耳環、玉鐲都摘下來。”
“行，行啊！”萬慶連連應答。
“啊！這是什麼世道，你們要什麼，土庫都光了啊！”觀音姐痛心疾首地攤開雙手。
“拿來呀！”為首的大個子兵又用槍指著萬慶，“不給，那些女眷先站住，一個也別想走。”
“那？”萬慶焦急地望了望羊子和觀音姐。觀音姐哆嗦著，像一灘泥倒在地上，雙腿抖個不住。“萬慶啊！這土庫看樣子要散窩了。給人家吧，我枕下還有十塊大洋，你去拿來打發人家吧。”
看來，土庫隻有脫禍求財，萬慶朝羊子使了個眼色，兩人照著大個子的意思，摘下觀音姐的耳環、鐲子遞給了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