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3 / 3)

隻是,在羊子決定萬慶主事時,挨著七星石曬太陽的萬慶卻微閉著眼,說出些驚天動地的事來:“造橋倒是好事,可惜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你們不知道嗎,天都要變了!據說,江北的解放軍馬上就要渡江,衝進九江城。一旦炮響,羊子鎮怕是要新桃換舊符啊!”

“胡說,你聽誰謠傳?”羊子一聽就坐不住了,“會有這等事,會換主嗎?”

“解放軍到哪都換主,讓那些泥巴田中的黑腳骨上岸。不信,走著瞧,會有好戲看哩。”萬慶說得輕飄,可羊子卻如坐針氈。

陳保不以為然了,“怕什麼,我們也有槍。”

“你那幾枝破槍,給解放軍打爆竹還差不多啦。”水囤兒解恨似的說,“也罷,不建,留幾個錢讓土庫應急用。”

羊子急了:“這錢……啊!錢二,那錢……”羊子張口結舌:“那錢付給如鳳啦?”

“不是你讓我付的嗎?”錢二不好氣地白了羊子一眼。

“壞,快追,追……如鳳!”羊子急得青筋暴突,汗如雨注。

如鳳還真不是盞省油的燈。

羊子把錢托付給她後,她是馬不停蹄,趕渡過河,在第一時間將錢轉交給表哥。

待陳保和錢二急急趕到上河渡時,已是明日黃花。如鳳悠哉遊哉,撐了把小洋紙傘,正在往回搖的渡船上,見陳保和錢二,她還以為是羊子讓兩人來接她這位貴夫人呢。

陳保和錢二皆跺腳歎氣,情知事情難有轉機。

羊子聽說如鳳的表哥收錢後杳無蹤影時,如五雷轟頂。他讓陳保和錢二暗暗劃了船開往磯山紅石場打探、尋找,如鳳的表哥卻像從地球上蒸發了一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很早以前,羊子鎮就有傳說:羊子鎮的後山太軟,難以撐住人氣,缺少威勢,無法托頂高才厚德的主人走上仕途。這不驗證了麼。

羊子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丟了這麼多的錢,他無法向羊子鎮人交代,也無法向水囤兒交代,他瘋了:“天要滅我,也太快了啊!”他傷心地哭了,“我怎麼就這樣命苦啊!”

如鳳看羊子喪家犬樣,勸解道:“都怪我,找上表哥這樣的騙子,錢丟了,算在我的賬上,日後,我轉四鄉、串八村,唱破喉、喊啞嗓,也要把這錢賺回來。”

如鳳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羊子讓她這般安撫一番,也頗為感動,反倒安慰她:“你也別太自責,人心隔肚皮。隻怪我,權衡不夠,倉促上馬,欲速而不達。”

屋漏又當風,這裏剛風停雨住,那邊,水囤兒又氣急敗壞地衝進鄉公所尋釁來了。

“我就料到,你們這對狗男女,串做一路,坑騙土庫。這下好,敗光了,你們好另起爐灶!”水囤兒一陣咆哮,揪住羊子的衣領,鬧著要拚命。

如鳳卻不溫不火,緩緩道:“敗光土庫的,大有人在,賬算在羊子頭上,怕是不太公平吧。”

“你也不是個好東西,”水囤兒像條咬瘋了的狗,紅著眼,放開羊子,扯住如鳳,“你這個不要臉的,勾了男人不說,還算計土庫,我打的就是你。”說著一個耳光過去,打得如鳳兩眼直冒金星。

如鳳纖弱無力可不是水囤的對手,她哪敢戀戰,且戰且逃。

水囤兒可不容如鳳走脫,如鳳在招架之餘,難有還手之功,那身心愛的綢緞服裝早被水囤兒撕成了破布條,白淨的胸際印上了一道道血痕兒,禁不住一疊聲喊著救命。

不知為什麼,陳保和錢二就像是在看西洋景。羊子急了,上前抱住水囤兒:“你消消氣,打我,打我好嗎?”

“你以為我會憐惜你,”說著,水囤又在羊子身上發泄著她的滿腔憤恨,“我瞎了眼,跟你這樣個無肝無肺的男人上床。我該死啊!”說完,水囤兒悔恨地擂著自己的胸,躺在地上,直跺腳。

羊子讓兩個女人鬧得六神無主,丟錢的痛苦與現實場景交織,他像被刀子刻了,而且這刀子還在絞,絞疼他的五髒六腑。

他感到了生存的恐懼,無法解脫的人生遭際,他陷人深深的泥沼中。

他抱起水囤兒,替她抨著亂發。水囤兒毫不領情,狠搔著羊子的手臂,朝他的臉吐著唾沫星子。羊子的忍耐性真好,他用眼色支走如鳳,極力勸解水囤兒:“錢丟了,命要緊鑼。你不看我的分上,看自己身子的分上,也不該這樣呀。”

觀音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鄉公所前廳,見狀,隻一味的冷笑。

水囤兒廝鬧間,見觀音姐嘲諷的笑模樣,卻收斂了自己,掙脫羊子,將著亂發,一路小跑著往門外去,邊走邊指著羊子說:“你這鄉長當得出奇,不要土庫了,我也不上你這汙泥蓋頂的破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