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蘇元春活到今大,他還會一筆揮就“明月與天分一半”嗎?答案是不容質疑的。因為時過境遷,自玉洞依然不改這份景致,蘇元春一定更明白:月為誰清明了。
英雄蘇元春,就這樣默默地俯視著後來者的憑吊。
交趾驛,遷移的邊陬
文趾驛,是一個古老的驛站,在距廣西寧明縣城西南一方向十多公裏處。它曾是中越貿易互市的場所,中國國外的香料、象牙、犀角等從這裏進,又將棉布、蜀錦、綾羅等物品出日到國外,在這裏交易和中轉。
把交趾蜂稱為“邊陬”,是指它是山外的邊側之地。蒼煙落照中,它讓人們心中頓生悲涼。交趾釋―南疆遙遠的遐荒邊,在十萬大山西側的峰巒間,在明江沿岸的石林裏,留下了無數劍掃炸煙的邊地往事。 自古以來,這裏一直被人們認為是諸蠻雜處、聲教未通之地。這個交趾驛更如同一部年久失傳的史書,帶給人們語焉不洋的曆史。關於它,少有故事和傳說,即便有一些民間傳說,其中也夾著了時間的黑洞,讓人難辨真偽。
關於交趾,在今人的越南北部,不論是正史《史記》,還是諸子百家的《淮南子》、《昌氏春秋》、《墨子》,抑或政治典籍《尚書》,甚至是《離騷》,都提到了交趾,曆史給予了交趾太多的日光。
書籍中的交趾常常跟中原地區上古先王神農、翩項、高陽聯係在一起,用來說明上古時期中原地域之廣。而這個被斥為“南蠻”的交趾距中原地區有遙遠的距離。今天,人們走進寧明,山已不險,路已不難,在遙遠的年代,究竟何處藏著一條通向交趾的驛道,能讓古人充成如此壯觀的遷移?
《交州外域記》詳細記載了一次壯觀的遷徙:“後,蜀王子將兵三萬,來討攤工齊佳侯,服諸雛將。蜀土子因稱為安陽王。”如此龐大的遷徙隊伍,帶來的除了戰爭,還有先進的義明和技術,交趾的麵目山此改變。
這些雛王攤侯也是遷徙者,和安陽王一樣,戰爭使他們流離失所。考古學家證實,攤工雄侯是越工勾踐的後世子孫,是後來百越民族。《史記·越王勾踐傳》記載,春秋時,越國傳至越王無疆時,楚威王興兵伐越,殺無疆,越國諸侯逃竄至交趾,大者為土,次者為侯。
如此說法,時間真有點使人模糊了。
事實上,從行政區劃來說,古老的越南和廣西均為駱越地,秦代屬象郡之一部分。漢初,南越尉趙佗自立為南越武王,屬南越國。漢武帝削平南越,立交趾郡。這時廣西寧明、龍州等部分地區也屬交趾,三國兩晉南一化朝至隋唐五代,廣西幾經變遷,先後分隸於廣州、湘州、嶺南道及南漢。越南真正與廣西首次分疆的時間為宋太祖開寶六年(973年),這一年宋太祖封丁部領為交趾郡王。然而,據有關文獻記載, 自大唐代設置羈摩州後,元、明、清三朝,廣西和越南邊界線並不明顯,雙方邊民彼此也常來常往。如今廣西與越南接壤的邊界線就是清代光緒十六年(1890年)中國與法國劃定的。這是中國行政區劃的曆史。
盡管山高皇帝遠,交趾驛也成為了絕域荒外、山川阻隔的桂西大地與中央王朝密切聯係在一起的一條古已有之的通道。很久以前,這條通道就從中原過湖湘,入靈渠,下漓水,通鬱尋,達邊陲。公元紀元前後的幾百年間,秦漢王朝為掌控這條古道絞盡了腦汁。翻開兩千年來的國家正史, 自從司馬遷記載了中央工朝與千裏之遙的南蠻的過節以後,後世的史書就不斷地重複這段曆史,而且曆代中央王朝也從未敢忽略南方的每條荒道,不為別的,就為這些一同浮常的通道對中國南邊的國防衛戍與商貿交通,實在太重要了。
時隔兩千年,當人們驅車從南寧出發,花了兩三個小時,就走完了當年秦漢王朝費盡移山之力,幾百年才走通的旅程。站在邊城寧明,人們也許想不出漢代當年兵臨南越國時的心境。但對每一個能夠驅車來到這裏,沿著青石鋪就的道路尋訪曆史的人來說,都應該記住這位漢武帝的偉績豐功。因為在他之後,除了成吉思汗及忽必烈,再沒有哪位帝王有他那樣的膽略和氣度開拓疆土,營路通商,把古代中國人的視野拓展到如此遼闊的區域。
在此之後,世事更迭。
在交趾驛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地方叫愛店。愛店不是商店,也不是旅店。
人們像迷戀白已心底深處的夢境一樣神往並走近愛店。這個地方,因為一支古代的隊伍遷徙盤踞在此而得名。遷徙的腳步是沉重的。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個黃昏,一支人馬拖兒攜女一路奔波進人這裏時,他們不再想前行了,也許鳥已經歸巢了。他們不約而同地尋找到了不再離開的理由,他們每個人的身體和沉重的行囊都無法移動,每個人的眼前都交織養綠樹秀水花園般的美景,看見的雲霞是最絢麗的,大地是最寧靜的。他們一定十分向往這樣的時刻,他們相信這座花園可以駐足,可以生息一個新的世界,他們愛上了這個他們稱之為花園的地方。他們決定止住漂泊的腳步;他們的足音帶著眷戀、無奈、憂傷和痛楚,像風一樣飄蕩,他們安慰自己:還是要走的,權當旅店留下再說。
於是,他們稱此地為愛店;最終,他們成了此地的先人。
走過愛店,聽到了這樣的遷移故事。很美,也很單純。
遷移的傳說,總是有依稀難忘的記憶。石頭構築的窄窄小道,經曆了風雨的洗刷,經曆了時光的沉澱,成為遙遠的風景,在世事之外,在城一市文明之外。 鄉間小路上留下的傳說,隻留在那些日日走過青石板路的老者的閑談之中。因此,這裏總有幾位老人,或獨自一人,任夏日榕樹下的涼意輕拂滄桑後的晚景,任冬天紅太陽暖洋洋地繼續照曬自須飄飄的餘生。故事已經講完,漂泊的痛苦在意識或無意識的解構之後變成談資,即使是笑話也川一種悠遠而平靜的語調來講述。
遷移之路,正如它的形象所隱示的,是一種古老的軌跡,一次又一次地幣蹈覆轍。就像人們彈奏的小調,它的特點是節奏的舒緩。舒緩的節奏一路流去,便成就了一種別開生而的生活方式。樣站的生活與泱泱古國的行進一樣幾千年,它的速度猶如地球的旋轉難以覺察。萬千移民在古國的邊地上創造出來的文明,正是川鄉問的道路作為琵琶的弦彈奏出的一協奏曲,十麵埋伏裏背水一戰以求生存發展。
今天,人們已經不可能知道,當年千千萬萬的遷移軍隊及他們的家屬來到陌生的寧明如何生毛活,留傳下來的族譜裏,也隻剩下“祖籍某地”的簡單記載。從民問手抄民歌本中看到明代的一首《衛軍行》,人們可以大致了解衛軍團練的生活:
國初以來設衛軍,幾家團練幾家屯。屯軍但願年穀熟,練軍唯恐邊警聞。
年穀順成邊烽靖, 為屯為練俱欣欣。有時歲凶邊境擾,軍儲不供野無草。
屯者邊賦走四方,悍吏追呼無時了。練者荷戈急赴敵,爺娘哭送古釋道。
千家止有十家存,怕夫戰士多少骨。功成凱捷優可痛,何況失律典屍還。
今天,人們在寧明,在邊境看到的漢人村莊,村裏的人都說他們就是曆代南征者的後代。先祖因了大山以外的世界,因了大中國的疆土,被中央幹朝所征調,不遠萬裏來到這裏,一代又代定居下來,在上蒼賜予的豐腴土地上勞作耕耘,生息繁衍。
1084年,文趾正式脫離中國的統治,成為了獨立的國家。但自古以來中越兩國山水相連、唇齒相依,而且邊境兩側的民眾基本上同屬一類人種。許多文化交融事象的內涵,都從古代傳承了下來。盡管在國家問題上各有所屬,特別是政策和策略上,不可能完全有同一的意識,但在文化上,相互之間,一直保持著認同和互動關係。
正因如此,族群的遷移也從不間斷。
中國史籍《古今圖書集成》卷1448頁載,中越邊境中國廣西一側的結安州(今廣西天等縣境內)人“居趾無定”,全茗州(今廣西大新縣全茗鄉)人“民無定居”。越南史籍《大南實錄正編》第二紀卷七十,明命十一年(1883年)十二月,“唯儂人刀耕水褥,遷徙不常”。兩國史籍印證,19世紀上半葉儂人還在遷移中。
民族學家範宏貴先生在《中越跨境民族簡論》一文中說了這樣一件事,“抗日戰爭時期,有的壯族人避居越南。廣西龍州縣金龍鄉其逐村的村民,為了逃避國民黨政府的抓兵拉夫,有
部分人越過邊界,在越南定居。直到現在,在中國一側的稱為下其逐村,在越南一側的稱為上其逐村,兩村相距不足一華裏。在中國的叫壯族,在越南的叫儂族”。其實山水相連,血脈也相連。
也是這種情況,寧明邊境至今跨境民族之間的接觸和交往依舊非常密切。邊境兩邊的各族邊民基本上是從事自給自足的農業經濟。他們為獲取所缺的鐵製農具、鍋碗、棉花、麻、布、針線、保暖熱水瓶等輕工家用產品必須與其他民族進行交易活動。邊境兩側都有定期的好日,他們越過邊界去趕好,把自己有優勢的土特產品拿到牙市出售,買回自己需要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