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著手寫一部長篇小說的2006年暮春,為尋找一些曆史資料,我去了南江縣彙灘鄉。途經該鄉中心小學,進去轉了一圈,學校現狀令我吃驚, 與校長的一番交談,更使我困惑:全國不是絕大多數縣20C舊年前後就“普九”達標了嗎?

走出學校,卻陷進了思索。

我1960年畢業於南江縣下兩區小學,此後,盡管十分向往,校園裏卻再也沒有了我的課桌。其後,作為父親,為了子女的讀書,我當然也進過無數次學校,但兒女們早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就完成了各自的學業,從那時起,我也便極少進入校園了。也幾乎正是從那時起,社會吝界對我國的教育議論蜂起, 而且經久不息。但我都是從坊間聽到,在報刊上看到的。我們的教育現狀究竟怎樣?農村的教育現狀究竟怎樣?貧困山區的教育現狀究竟怎樣?於是,決定放下手中的小說去幾個縣走一走,看一看。這一走就是西南三省(市)20個縣,上百個鄉鎮;這一看就是數百所學校。

由於是陸陸續續地看,斷斷續續地寫,完成這份報告的時間跨度竟達一年半之久。成稿於2007年12月20日,其間又因為一些原因擱置了幾個月,終於付印, 時間已近兩年。書中所寫的狀況,在貧困山區帶普遍性,並非一縣、一市甚至一省的個別現象。這些狀況目前正在改變,也許很快將全麵改變,但書中所寫,都是筆者親曆親見,是曾經的事實。即使成為了曆史,曆史已無法改變。這份報告,不僅僅是立此存照,我相信,對我國尚需改進和完善的其他公共領域,仍有借鑒意義。況且,對我國教育自身而言,這一段痛史也值得記取和反思。

本沒有打算請人作序的,不想彭三源卻主動當了“義工”。彭三源原名彭明豔,少時家貧, 因其品學兼優,上世紀80年代後期被保送進了北京首都師範學院。那時的師範院校,不僅不收學雜費,對貧困生還發給生活補助。正由於此,她才衣食無虞順利地完成了學業。 當她從電子郵箱裏看到這部書稿後,撫今追昔, 由衷地發出了一串感唱。在我的心目中,凡由衷地為祖國和人民發出的感唱,一字都是珍珠。在這個為了現實利益似乎什麼都可以消解的時代,(不久前全國公映的影片《色·戒》不是把民族大義都消解了嗎?也沒見多少人站出來表示義憤。莫非,全球氣候變暖,使得中國人的血反倒變涼了嗎?)能夠真心地想著祖國,想著人民,有正義感、有公平理想的人是多麼的可貴,於是,我鄭重地把三源的這篇文字放在卷首,作為這本書的序並在這裏向她致謝。

然而,對那些更應該感謝的人―本書采寫過程中真誠地幫助過我, 啟我思路,介紹情況的人,我卻不能在這裏提及他們的姓名,道一聲感謝。 因為,理性的朋友告訴我:若此,你隻會給他們帶去麻煩,使他們受到牽連。

我是個老不更事的人,怎麼也不明白,這麼一本既無思想廣度,又無哲學深度,僅僅是以誠實的態度、平和的文字寫出來的報告,怎麼可能會有那樣不堪的後果?但朋友再三告誡, 隻得依允。我自己, “姥姥不疼, 舅舅不愛”便也罷了,但不能累及他人。

對他們,我心愧疚。

不用說理解力,我想,凡識字的人都會從本書中看出作者的立場和苦心。但如果有人存心誤讀,那麼,譴責吧。於心無愧,連天譴都不在乎,何況人譴!2008年4月2日於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