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丈夫指的是誰。她再一也忍受不住了，
起火啊。
木頭磨久了也要
“是，是他的，我特意向他借來的。”她想，與其讓著他，躲著他，還不如頂撞他。
“呸！趁我不在的時候，你就看這種書，還有臉……”
那一聲嘶喊，直震得杉棚窗上的尼龍紙沙沙作響。他“啪啪”打了她兩耳光，隨即把手中那本書撕得稀爛。
“你！……”她被打懵了，愣了一下，“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你打！你打！我讓你打死算了……”
她用頭向他撞去，他像掃一把稻草似的，把她推倒在地，而且，擎起她挑水的扁擔，將那一排排長出銀耳芽的木筒掃得稀哩嘩啦。
公公和婆婆急匆匆地趕采了。
“做咋哪？你吃了瘋狗肉了？”公公厲聲斥責兒予。
“你去問她！”
婆婆走到媳婦身邊：“萍朵，到底怎麼啦？”
萍朵隻顧嚶嚶地飲泣，不肯答話。
“人家給她一些亂七八糟的書，她還好意思……”
就在這一刹那，萍朵的臉刷地紅透了，她急忙撿起地上撕下的幾頁看了看，申辯道：“我說的不是這本書。這本書我沒看。”
“鬼才相信，不看借來千什麼？”
婆婆像在聽和尚尼姑爭論經文，鬧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書呀，吵得這樣翻天覆地的？”
“什麼書裏教人做不要臉的事的書。”
“是爹給我買的……”
“不要臉！你不怕爛嘴呀。剛才還說是他給你的……”
“喊死呀！”公公一聲斷喝，頓了頓，又呐鈉地說，“是我上個月買的。”
萍朵感到萬分委屈，再一也忍不住了，一頭撲在杉棚中間的柱．子上放聲劫哭起來。
“你個老不死的豬狗……”
這時，婆婆突然朝著公公罵開了。
屋前屋後的樹林裏，鳥兒都歸巢了。但屋裏沒有燈火，灶間役有炊煙，一切都亂了套了。萍朵口口聲聲要離婚。而且要丈夫馬上就同她一起去找幹部。丈夫一聽離婚，祛了膽，慌了神，不過嘴還很硬：“離就離！”萍朵抓起電筒，要往外走，他卻靠著大門死死不挪身。
婆婆見媳婦執意要走，忙打出一張王牌來嚇唬她，要離婚可以，得先還清那一二十年的供養費。媳婦一聽，剛剛止住的眼淚又像石壁上的泉水一樣往下淌。她哭親爹，喚親娘，哭苦命的自已。
“你今天碰上了野活鬼呀：”公公眼裏也沁出了淚花。他先喝斥老伴，然後走到門口，反反複複地說著：“女俚，不要哭，女理，不要哭……”
牛傷心，舍得下頭，人傷心，舍得下命。公公的這一句好話安慰不了傷心的媳婦。萍朵衝到大門邊，抓住丈夫的衣襟就往外
拖。
“去就去，別拉拉扯扯。”丈夫用力甩脫了妻子的手。兩人走出門不遠，他借口去大便，哄過她手裏的電筒，顧自悄悄地溜
回家去了。
過了一會，丈夫打著電筒來尋找她。她閃在樹後躲藏著，任他四處喊叫。他回屋後，公公又出來了。他呼喊著她的名字走過了獨木橋。足足過了三個多鍾頭，才見公公一路歎息著回來。她的心裏一熱，眼角不知不覺又沁出了淚花。
她隱隱聽見，公公回去後，獨棚屋裏吵鬧了一整夜。天亮
時，公公從屋裏抱了一探碗出來，嘩嘩嘩地拋到門前的高坎下。邊拋邊喊叫：“丟出木貴（公公的名字）的屍去哇，讓寶蓮（婆婆的名字）娘崽做世界啦……”
突然，萍朵出現在屋門口。正在吵鬧的一家三口都驚呆了。首先回過神來的是公公。他轉怒為喜，道：“女俚，你回來了，好！回來了，好！”
公公的話語雖然木呐，卻像炭火一樣，融化了她那冰冷的心。她悄悄地揩了揩眼淚，默默地走進自己的臥房。
灶間立刻呼呼地生起了火。隨即洗鍋、放油、磕蛋……少頃，丈夫端一碗煎蛋進臥房來了，並輕輕地掩上了房門。
他把碗端到她麵前，她沒漂一眼。他汕笑著把碗放在書桌上，用那種乞求寬省的目光盯著她，求她快點吃下去。
她躲開他的目光，轉過身去，麵向窗外。任他怎麼絮絮叨叨地向她賠不是。她也不動一動。他流淚了，無聲地飲泣。如果，這時她打他一頓，罵他一頓，他也會舒眉展容的。
突然，他牙關一咬，
唯獨受不住她那如木似鐵的沉默。
像要去拚殺似的，奪門而去。灶間，婆
婆正在切菜，他衝上前去，從母親手中搶下菜刀。
’“你要幹什麼？”婆婆雖然不知他要千什麼，但從他臉上的神情，知道要出事了，於是急忙嗬斥道：“你可不要亂來帶！”
：“就在這一刹那，隻聽“嚓”的一聲，他把自己左手的食指瓢二了半截卞來，一股熱血噴湧而出，灑在砧板上，濺進鍋裏。
“哎呀呀！你，你你你……”婆婆慌了，急忙奪下他手中的刀，又從鍋架上刮下一撮烏黑的鍋灰，糊在他的傷口上。
公公從廳堂裏趕來了。他不但沒有驚詫，反而說：“剁得好，剁得好，你怎麼不把自己的腦殼也剁下來……”
夢生一氣之下，又走到灶邊，抓住了菜刀。就在這一眨眼間，萍朵出來了。她奔到丈夫身邊，捉住了他握刀的手，奪下了他手中的菜刀。
“烏嗚……”夢生放聲哭了。
她像牽孩子似地把他拉進了房裏，為他揩去手上血糊糊的鍋灰，然後用碘酒和灑情消了毒，撒上消炎粉，又用紗布包紮坦來。
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萍朵用火與蜜一般的話誘使他立下了幾項保證：一、今後同心協力種好白木耳，並積極參加團支部組織的科技活動，二，明夭陪她去縣醫院檢查，她想要生個寶貝......。
雞啼了。她早早起了床，做好了飯。
當第一縷晨曦照到獨棚屋的時候，她和他比肩跨出屋去，一前一後走過了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t遠處，一隻山雀又在歡叫著：“姐姐一一有一一（哩哩）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