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尋他的手臂,一不當心撩起他的袖子,卻看到一條巨大的傷痕,臥龍一般盤踞著他的手臂,我的心頓時收緊。
“這是怎麼回事?淩默,你告訴我。”
他的唇角微微上翹,形成一個無比苦澀的弧形,“我也怕過。”濃重的戾氣緩緩收斂,他握著我的臉的手仿佛一瞬間被抽去力氣,突兀地垂落。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這道疤是怎麼來的?”盡管與他的緣分淺,夫妻隻做了幾個月,可這樣明顯的一道疤,我不會發現不了,我幾乎可以斷定,這道疤是我進宮後的事。
見他猶豫不決,似乎有難言之隱,我不好再追問,然而又不甘心就此打住,沉思半刻方道,“你不用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提問,你隻消答是或不是即可。”
他勉強點頭。
“這疤是你在天牢時弄的?”
“不是。”
那就怪了,最大的可能便是他被囚禁時皇上對他用了刑。不過這疤看起來是刀疤,天牢裏無非是皮鞭火炭,並不用刀劍,看來確實不是在天牢裏落下的。
“是皇上或是皇上身邊的侍衛幹的?”
他搖頭。
“與我有關?”
他艱難地點了點頭。
我的眼眶瞬間紅了,“高淩默,你究竟背著我為我犧牲了多少?若不是我發現,你要瞞我多久?”
他從後麵環住我,“這些年,你一直說不怨我,你也真的做到了,我知道,如果冷秋沒有害死我們的孩子,你也會像對我一樣完全寬恕她。可你畢竟是人,平白從貴族千金落魄到金絲籠,哪能沒有傷慟,無從發泄,便變本加厲地折磨自己,這是天性,我無法阻攔,與其強迫你做你不願做的事,不如,單純地陪伴。”
我有些茫然,“陪伴?你一直在我身邊嗎?我向馮貴妃要紅花時你在嗎?冰晴死時你在嗎?”
“我在,這些事,我都知道。繡蕊姑姑自小看我長大,待我甚好,你去向馮母妃要紅花的事立刻告訴了我。”
“然後你便偷換了藥?”
“那藥會害人一生,我不能讓你糊裏糊塗地喝下。”我啼笑皆非,先是他換藥,後是茯苓做手腳,早知如此,被賢妃軟禁時何必顧前顧後,害的病情魂歸離恨天。
“我想盡辦法暗中探視你,你雖然悶悶不樂,可總算平安,可惜後來還是露出了馬腳,父皇無意中發現我夜探紫湘閣,一怒之下派我去南部視察民情,說的好聽,實際上不過是遠放思過,我想盡辦法盡快回宮,就怕你出意外,沒想到這中間還是出了岔子,冰晴死了,你痛不欲生,無奈之下,我隻得拜托二哥。”
“這疤便是被皇上撞見那一次弄得?”
他登時滿臉尷尬,“我父皇以為遇見刺客。”
“你父皇的眼力太不濟了,這點身手,誰敢出來做刺客。”
“你是在嫌棄我的身手差嗎?”他方才滿臉的深情蕩然無存,頗有一觸即發之勢,我禁不住賠上笑臉,“我的意思是,自己的兒子,換了身夜行衣便認不出了,這父親當得呀,嘖嘖嘖……”
無奈某人平時看起來寬容大度,一旦犯起小孩子脾氣來還真是不好惹,明明武藝確實不精,不然打仗為何從來不讓他上?不過無意中流露出些許鄙夷之色,便給了我一晚上臉色看,任我怎麼哄都哄不好。
此刻他如屍體般直挺挺地躺在我身旁,雙手墊在頭下麵,大眼睛連眨都不眨直視著天。我有些毛骨悚然,猜不透他這氣到底要生到何年何月。
為了打破沉默,我“啪”地一聲拍在他的臉上。
某人的臉色愈發凝重,稍稍轉頭,殺氣騰騰地瞪著我。
我賊兮兮地笑道,“有蚊子,有蚊子。”心裏卻在竊喜,總算有了點反應。
他把頭偏回去,仍舊望著天,一副愛理不理的死相。
“淩默,明天……明天……你想吃什麼?”實在找不到話題,這句話居然冒了出來。
他維持原狀,就像沒有聽到一樣,就在我將要放棄時,他悠悠答道,“我想吃的,你一定不會做。”
鄙視,這才是徹頭徹尾的鄙視!還敢說我嫌棄他,此刻他難道不是在嫌棄我嗎?
我強壓滿腔怒火,“隻要你說的出來,本姑娘就做得出來!”
“真的?這可是你說的。”他轉頭,薄唇微啟,笑的相當詭異。
他這是……
“怎麼?想反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壓了上來,高大的身軀緊緊貼著我的,呼吸緊貼著我的麵頰,我的臉漲得通紅,可仍倔強地不肯認輸,“誰說我要反悔?想吃什麼盡管說。”
“我想吃……”他騰出一隻手,用手背反複蹭著我的麵頰,輕柔的,直蹭的我全身雞皮疙瘩暴起,“豆腐,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