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六年前,我對軍工還是陌生的,盡管在我的故鄉也有幾個軍工廠,且有些同學和村裏的同齡人在軍工廠工作。記得文革前有一年寒假,我從學校回家過年,碰到村裏一位剛從贛江邊一座山裏歸來的兒時夥伴,問及他在哪裏做事時,他的臉上閃耀著一種自豪而又嚴肅的神彩說:“哦!這可不能說的,要保密。”後來聽人說,他是被公社抽去為一家即將上馬的軍工廠修路。於是,從那時開始,心裏便萌生了對軍工廠的神秘和敬畏感。
1993年新春時節,我與一位青年文學朋友來到坐落在贛西北大偽山懷抱中的長林和長紅機械廠,這兩個廠以前是協作關係很密切的軍工廠。雖然我的家鄉也是山區,但經過了數百裏山路的顛簸之後,看到那一派被稱為萬茹朝天的奇秀山峰和翁鬱茂密的山林時,心裏便油然湧起了那種神秘感,待到跟著廠裏的朋友進到那陰森幽寂的工作洞室,那種敬畏之情早已讓身上汗毛奎起了。
坐落在大偽山溝溝壑壑中的長林、長紅等幾個軍工廠,與其他三線廠一樣,創建於印年代中期。數十年前,毛澤東在這裏發動和指揮秋收起義的往事,成了員工們的精神食糧。當時的創業者們,物質生活是貧乏的,而精神食糧卻是充裕的,他們高舉起精神的旗幟,鼓起衝天的幹勁,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用汗水和心血建造了一片隱匿在大山中的神奇家園。他們中的多數人,本是生活在北京、天津、沈陽、西安、哈爾濱、重慶、武漢、南京、上海、南昌等大城市的,為了世界和平與祖國的安寧,他們舍棄了鬧市的繁華,選擇了山鄉的冷寂,驕傲地在僻遠的大山中棲息著自己熾熱的青春,自豪地將青春燃起鑄劍的聖火。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在經曆了二十多年的艱苦創業之後,改革開放的浪潮又要將他們從大山裏推湧到都市去。軍轉民的消息,使他們像換季的候鳥一般躁動起來。他們既有對現代都市生活的向往,同時又生發起對軍工榮譽的失落和優傷意緒,正是他們的這種矛盾不安的複雜心態,使我產生了一種創作衝動。兩年後的夏天,我完成了這部作品的初稿。
軍轉民的過程是艱難的,這一陣痛,持續了許多個年頭。我先後訪問過上十個軍轉民工廠,他們從大山裏遷到都市,一般都經曆了五年以上,有的達九年十年,新、老廠區的距離,近的數十公裏,遠的數百甚至上千公裏。旅程雖不及大雁等候鳥那麼遠,但心路曆程上的曲折艱難卻是路迢迢水長長不知蘊含了多少個酷夏與寒冬。
這部作品從創作到出版,得到新餘市委、市政府和省、市文聯領導的關心和支持。省、市文聯分別在%年12月與97年6月組織本省著名評論家、作家、編輯召開了討論會,對這部作品從結構、人物塑造以及語言等各方麵提出了許多寶貴的意見。這使我在誠摯地致謝的同時,又感到惴惴不安.因為驚動了這麼多名家和領導。
許多人常常把作家的作品比喻為廚師烹製的菜肴。這二者確有相似之處。但是,任何美味佳肴不是人人都喜歡的,不同區域不同種族不同信仰的人口味是不相同的。記得老家已故的被鄉親們昵稱為黃鰍客的省委書記說:“我吃遍天下的菜,還是老家的狗肉和仔鴨好吃”。但是,有一次當我將其中的一道菜奉獻給一位上海籍的文化朋友時,他卻不動一筷子。因為他不沾辣,而我家鄉烹製的狗肉和仔鴨除了放血時要滴進老冬酒做佐料外,還需放很多的辣椒。《飛升的誘惑》既然是反映軍轉民企業的生活,我想,能得到軍轉民企業以及關心他們的讀者的認可,我便感到心滿意足了。如果這部作品尚有可取之處,首先應該感謝長林、長紅等軍轉民企業的領導和員工們,是他們創造了瑰異無比的生活,我隻是以他們為寫生對象描繪了一幅長軸畫卷。
作者1998年1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