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子裏隻有兩家店鋪,一家是賣包子的,另一家則是賣書畫筆墨,據說書畫鋪子的掌櫃原來是讀書人,多年不中才借錢東拚西湊置了些產業,經營也不大用心。包子鋪則住著一對母子,家中男人早年患病去了,留下孤兒寡母,街坊鄰居心腸好,平日裏常來照顧。
這幾日天天下雨,書畫鋪子的掌櫃老寒腿發作,幹脆關了鋪子回家看親戚去了。來包子鋪賣包子的人也少了許多。
“文兒,去看看鋪子是不是關的嚴實了,莫要讓雨水進來淹了麵粉。”當家的婦人和藹道。
一個八九歲的機靈孩童答應了聲,來到鋪前細細查看,年紀尚小的他與母親相依為命,平日裏也乖巧聽話,盡自己所能地幫助母親做事。
外邊大雨滂沱,果然一塊擋門的木板被雨水衝倒。
“幸好阿娘叫我來看看,不然明天就沒法做包子了。”文兒吃力地扶起木板,想要把門掩上,但是他卻愣住了。
他看到屋外滂沱大雨中站著兩個人,雨水把兩人的衣衫打濕,看不清模樣,但是看得出是個少年與老者。少年背後背著一個木匣子,手中有劍,指著老者。兩人隔著幾丈遠,正是宋漁和高陽君。
枯雨劍出,雨未停而雨聲滅,天地間變得一片寂靜,高陽君氣息凝滯,看著那柄長劍緩慢靠近,神念一動,卻發現體內真元空空如也。
“不要枉費心機,枯雨劍下,無人能夠反抗。”宋漁冰冷的聲音在高陽君的耳邊響起,幾息之間竟然已經靠近。
“小小靈武境,也敢如此放肆。”高陽君畢竟是真武境的高手,體內開辟了仙府,肉身已經脫離了凡胎,就算體內真元被枯雨劍完全壓製,肉身的力量也不可小覷。
他滿麵白須,卻渾身硬如磐石,宋漁的劍刺在他的腰間,饒是枯雨劍鋒利無比,卻隻留下淡淡的痕跡,高陽君冷哼一聲,右臂一揮重重打在宋漁的胸口,宋漁瘦小的身軀飛向半空,落在水窪中,吐出一口鮮血。
高陽君神色冷峻,寒聲道:“就算是沒有真元,靈武境也無法挑戰肉身成聖的真武境。枯雨劍落在你手裏,真是暴殄天物,我幫你保管吧,嘿嘿。”
宋漁來不及擦拭嘴邊的血跡,翻身躲過高陽君的拳頭,身下青石地磚被敲的粉碎,高陽君一拳竟然砸的路麵微微下陷,如果不是宋漁躲得及時,這一拳就要他渾身骨骼盡碎。
“真武境的肉身果然可怕,枯雨劍竟然不能刺破他的皮膚。有些大意了。”宋漁身形飄動,又堪堪躲過高陽君的幾次攻擊。高陽君雖然有肉身屏障,但是沒了真元,動作沒有宋漁敏捷,不然早就可以結束這次懸殊的打鬥。
“你就躲吧,再過一會兒禮天府那群妖人就會尋到這裏,到時候看你往哪裏躲。”高陽君年事已高,雖然有真武境的修為,但沒了真元,全憑肉身體力,終於有些累了。
禮天府是周天子的暗器,行事起來善惡不分,一律誅殺。宋漁心中暗想道:要是等到禮天府來,我就脫身不得,這老頭看到了枯雨劍,我若現在離去,隻怕難以在鎬京行事。
他心一橫,似乎打定了主意,又堪堪躲過一拳,向後躍了幾步,將枯雨劍收回木匣中。
枯雨劍一收,高陽君立刻感覺到體內的真元漸漸恢複:“怎麼?準備束手就擒了?”
宋漁收劍的手搭在木匣上,並未收回,聽到高陽君的話,他微微搖頭,道:“的確,我有些大意了,沒想到真武境的人擁有如此肉身。”
高陽君冷笑道:“鼠目寸光,以為有了枯雨劍就能越境而戰,殊不知境界之分涇渭分明,如同天塹難以逾越,今天你若留下枯雨劍,我便饒你一命,要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一劍枯雨,真元盡去,如果能得到枯雨劍,他籌劃的大事就又多了分希望。
宋漁卻搖搖頭,道:“光靠枯雨劍的確殺不了你,但莫非你以為,我就這木匣內就這一柄劍?”
高陽君氣息一滯,體內的真元有些紊亂,宋漁背後那個狹長還有些破舊的木匣子讓他記起一個人。
那個人仗劍獨行,殺遍諸國,難逢敵手。那個人腳踏九鼎,挑戰周天子的威嚴。那個人背負九劍,意圖建國,與周天子分庭抗禮,平起平坐。
高陽君的瞳孔一縮,他的眼中倒映著宋漁的模樣,枯雨劍收,雨聲又再一次響起,又或是從沒停過。
起風了,雨水斜著落在高陽君的臉上。高陽君神色不定,向後退了半步。
風漸漸大了起來,雨水在風中狂亂地飛舞,高陽君又退了一步。
隨後,狂風驟起,小小的梧桐巷中卷起一場風暴。高陽君隻覺得看不見天地,四周一片黑暗,狂怒的風在耳邊呼嘯,這是真元狂暴的力量,並且不斷地聚集到一個恐怖的境地。猛然間黑暗散去,天地恢複明亮,一道劍光躍入他的眼中,快到來不及反應,便插在他的胸口,鮮血噴湧而出。宋漁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此劍名為——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