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傳奇雅集 (1)(1 / 2)

第六卷 傳奇雅集 (1)

幸時逢,字會卿,江右世家也。年方弱冠,性溫,貌美豐容,灑落不羈,博學於韜略,尤究心焉。叔,仲華,常語人曰:“此吾家千裏駒也。”甚鍾愛之。有姑,適須爾聘,徙居洛陽。姑早亡。繼娶元氏,生行雲一女,年二八,姣好,質色如望遠山,臉際常若芙蓉,肌膚柔滑如脂。素閑靜,寡笑語。間一笑一語,令人消魂。足僅三寸,世所未有。舉步輕盈,能關飛動。性極慧,能察人意中事。真絕品也。尚未適人。

一日,生將往謁之。命仆童文兒,收拾琴書隨行。既至,因入謁。爾聘見之盡禮,遂引生至中堂,呼元氏出。拜問起居,禮貌修整。元氏見生閑雅,心念:“得婿若此人,吾女何恨。”聘問:“行雲何在?”侍女金菊以未理妝對。聘曰:“一別數年,今各長成,寧忍不識一麵乎?”即令金菊促之。行雲不得已,斂環而出。香風一至,仙子迎簾,雲鬢半蓬,玉容萬媚,金蓮窄窄,睡態遲遲。生立俟之。自遠而近,停眸一覷,魂魄蕩然。相揖後,以序坐。元氏以家事詰生,生心已屬行雲。惟唯唯而已。聘謂生久不相見,款留備至。生雖迫於家事,而以行雲故,即以久留許之。

是夕,館生於堂之東,去堂二十餘步。生歸館,惆悵無聊,乃賦《蝶戀花》詞一闋,書於粉壁之上。

此身似入蓬萊島,邂逅相逢,嬌姿真窈窕。懶對詩書成懊惱,有情爭奈無情好。  才上藤床和衣倒,花藏深院,蜂蝶難尋到。孤幃悄悄自煎熬,失鎖駒猿魂漂渺。

不意行雲返室,亦厚屬生。呼侍女小桃曰:“幸兄臥否?”桃曰:“不知也。”雲語之曰:“汝往廂房窺之。”去良久,歸雲:“郎君獨坐微吟,題於壁間。妾諦視之,乃《蝶戀花》詞也。”遂口占一過。雲心動,密令小桃,私饋生苦茶。小桃纖便輕細,舉止翩然,侍女之姝麗者。乍見之,已情思不定。知行雲之情益狂,喜不自製,竟挽小桃裙戲曰:“客中人,浼汝解懷,即當厚謝。”小桃力拒,不能脫,惟低首無言,以指拂鬢而已。生抱小桃入幕。小桃曰:“來久矣,恐雲姐見疑。”即整衣而去。

自是,生出入中堂,周旋廊廡,終日得與雲遊從。因察其動靜,見雲言笑舉止,常有疑猜不足之狀。知其賦情特甚也。求所以道情達意之便,而未能得。

一夕,爾聘與元氏早寢,雲移步東軒,徘徊明月下,若有所思。生偶至,見其秋波滴瀝,雲鬢輕盈,臉襯鮮霞,肌凝瑞雪;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啟一點朱唇,露兩行皓齒。謂生曰:“風差勁,兄衣厚否?”生恍然曰:“能念我寒,而不念我斷腸耶?”雲笑曰:“何事斷腸?”生曰:“予自遇子後,魂飛魄揚,竟夕不寐。每見子言語態度,非無情者,試以言子,則子必變色以拒之,予莫測子之心。予將歸矣,子明以告我。”雲因慨然,良久曰:“妾非草木,豈謂無情,方寸中被兄縈亂久矣。然終不顯然就兄者,誠以私奔竊取非善計也,隻自招人議耳。”生曰:“子言固然,通之媒妁,能保其必諧乎?”雲曰:“妾心已屬於君,生死以之,肯流落他人手哉?”即脫指上玉記事一枚,係青絲發一縷,與生曰:“兄當以結以為圖,以苟合為戒。”正話間,金菊持燈至,生悵悵而出。夜不成寐,因賦《如夢令》一詞自悼:

明月好風良夜,夢到楚王台下。雲薄雨難成,佳會又為虛話。誤也,誤也,青著眼兒幹罷。

詞成,忽覺寒熱頓生,明旦不能起。爾聘為之迎醫,小桃私報行雲。行雲甚憂之,密與桃,親往問疾。生見雲至,身弱如柳,吹氣勝蘭;體欺皓雪之容光,臉奪芙蕖之灩豔;翻若驚鴻,婉若遊龍。真有玉杵玄霜,天風環之氣味也。執其手曰:“一臥難起,將不得複睹芳卿矣。但夙願未酬,使我飲恨泉下。”語未終。淚隨言墮。雲亦帶淚謂生曰:“妾身不毀,則良會可期。兄宜自愛。”親出紅帕,為竹拭淚。臨別時,依依不能舍,乃解刺繡抹胸,與生曰:“留此伴兄,勝妾親在枕也。”含淚而去。生展視之,奇香滿座。感其意,病為之少差。

越二日,生得家書,以叔命召,不得已辭歸。行雲顧念之極,而形之詞章,不可一一紀也。生歸,心亦時刻屬雲。

一日,獨坐不樂,與仆童巧兒入市。見一婦女,年二十餘,奇葩逸麗,淑質豔光。立疏簾下,以目凝覷生。生心動。密訪之,乃和氏名雪容。素恃其色,每於簾下沽嬌。生命巧兒,取金鳳釵二股,托其鄰母,私饋之。雪容曰:“妾覷此郎,妙人也。況吾夫又出未歸,敢不承命。”生聞之喜。燈時潛入,容解衣從之。香肌微就,豔蕊作斑。珊瑚上鬟亂髻偏。繡幃中浪翻紅滾。酥胸汗透胭脂潤,鳳眼朦朧玉腕聯。若不知身在人間矣。次早,有一女子至,以姐呼容。容謂生曰:“此吾妹雪華也。”遂出與言者久之。生意其佳麗,突至華前。華見生,即掩容背立。生進揖因而睨視,果然眉清眼媚,體秀容嬌,飄逸若風動海棠,圓活如霧施荷蓋。低回展轉間,進退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