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自元央的眼中讀出了她的痛苦,水天零再次開了口:“都過去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令元央的淚水瞬間盈滿眼眶。黑暗裏,她忽然偏過頭去,不再與水天零對視,兀自將臉轉向了牆壁。那晶瑩的淚水便順著眼角淌下來,無聲融入了被褥之中。
見此場景,水天零微微一愣。半晌,才道:“你是否怪我?”
“元央不敢。”極輕的話語,伴隨著喉嚨裏的沙啞落在安靜的空氣裏。
“當時情況危急,我隻能想到這個辦法多少保全一些朱雀家族的靈脈之力。”水天零還是解釋了,“否則四大家族一方傾覆,對整個滄雪大陸的力量均衡都會產生重大影響。何況不知對方陰謀,若是讓其得逞,恐有大患。”
“水天祭祀無須解釋,”元央重新轉過頭來,眼中如瀝過水般清澈,她笑了笑,唇角卻不知怎的泛著一絲苦澀,“元央身為王女,知道水天祭祀以大局為重,也知道自己身為王女的責任,不會因此任性怪罪您。”她的聲音低下去,“我都明白的。”
元央所言俱是真心,但是她的胸口卻傳來痛楚。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隻是無端覺得難過。
水天零望著元央的笑容,沉默下來。黑暗裏,兩個人靜靜對視著,誰也不知對方在想什麼。
“事情順利嗎?”元央又開了口,聲音虛弱,“不知元央可有幫到您?”
“嗯。”水天祭祀低聲應了,碧眸在黑暗裏猶如一枚幽玉,想要看透眼前女子,“朱雀家族的事你不用擔心,隻是你暫且還要熬上片刻。靈獸中了毒,等毒素祛除,我便盡快將你身上的炎火引至靈獸身上。”
“太好了。”元央喃喃了句,胸口莫名的痛意卻絲毫沒有淡去。她應該為此感到開心的,她保住了整個朱雀家族,若是父王知道,肯定會以她為傲。何況她還幸存了下來,不是嗎?
水天零的眉皺了皺。對方身上彌漫著不可自抑的悲傷氣息,臉上卻還是笑著,似是想要她放心。以她對元央的了解,對方並非一個自私之人,應該能理解自己的做法。也正是因此,當初她才在緊急情況來不及征求對方意見,擅自借了身體一用。然而此刻,水天零卻發現自己有些迷惑了。不知怎的,元央此般模樣,讓自己心生一絲不忍。
“辛苦你了。”水天零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許是習慣如此,時日一長,倒反而不知該用什麼表情了,“若是累了,便歇一歇。”
“好。”元央異常乖巧地應了,重新闔上了眼睛。
水天零依舊坐在床榻邊,靜靜地望著黑暗中的少女。
“水天祭祀,”元央卻突然又開了口,眼睛依舊閉著,隻有嘴唇輕輕蠕動,“若是我這次沒能熬過去,您會難過嗎?”
房間裏的沉默令元央又覺得後悔,緊接著喃喃道:“對不起,是元央多話了。”
沉重的眼皮籠罩著整片黑暗,元央不敢看水天祭祀的神情,鼻間酸澀。她並不畏懼犧牲,隻是,隻是心裏耿耿於懷的東西,卻沒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害怕一睜開就要肆無忌憚地落下來,坦露那些不該有的莫名情緒。
一雙手忽然探過來,柔軟微涼的指腹拂過她的臉頰,帶著一絲遲疑擦過她臉頰上夾著些許血色的汗水。馥鬱香氣盈滿黑暗,水天祭祀的聲音響起:“你不會死的。”她的話語微妙地頓了頓,“我不會讓你死的。”
話語軟軟地擊中元央的心口,篤定得令人無法質疑。元央隻覺得原本衝撞在胸口的情緒瞬間融化開來,溫熱地散在四肢百骸。
“嗯。”極輕的應聲,幾乎令人聽不清楚。元央緊閉的睫毛顫了顫,染了一絲水珠,唇角卻往上揚了揚。似乎之前自己所有的難過,不過是在等這麼一句話,所有的辛苦便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