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相故去,三相缺一,近來,朝野上下為這個位置爭的是頭破血流,隻差要抄家夥的地步,聖人不堪其擾,除去上朝略做應對,接連數月,都躲著大臣私底下的謁見。
聖人不作為,不代表臣子私下不能討論,依著六大世族的權力分配,最有實力封閣拜相的是宋國公,他現下是太子親信大臣中的第一人,由他接謝相留下來的位置,於世族也好,於朝政也好,都是再合適不過。
一幹臣子坐在中書省議了這麼回,也算是知會一聲,便等年後朝典時聯名請奏,將這事給定下來。
然而,聖人卻不這麼想。
他看上了回京述職的青州刺史□□。
沒人知道聖人打的是什麼主意。聖旨下來的時候,眾臣正在家中準備元日節的事宜,聖人這一通先斬後奏,把滿朝文武都打了個措手不及。
先不論□□從政幾許,政績如何,他他他,他可是個庶人。
不論是六大族,還是其它小臣子,但凡與世家沾邊,沒一個肯答應。這下元日也不用過了,紛紛換官袍進宮抗議,含章殿前站滿了人,一字排開,清一色的手捧笏板,一聲又一聲的呼喚:“陛下請三思!”此起彼伏。
人是越來越多,呼聲嘹亮,聖人便是再想裝聾作啞,那也裝不下去,隻得出來協調。他步履緩慢,自殿中走出,好脾氣的對著眾臣說:“眾位愛卿,你們不要這樣子嘛!吵得朕連奏折都批不下去了!”
眾臣見他出來,均是精神一震。因這事與宋國公有極大關係,他得避嫌,是以並未入宮請願。今日打頭陣的是三相之一的周相,周相是周月太父,此時他往前走一步,對著聖人語重心長道:“陛下,□□資曆尚輕,在青州任上無甚政績,如何能擔當得起相位,請陛下收回成命。”
聖人笑眯眯的解釋:“子桐,你不要這樣子嘛!□□當初做中書舍人的時候,你不是還誇過他文章寫的好?也在戶部呆過,外放這麼多年,做過縣令,任過太守,在刺史的位上也是呆了七八年,資曆不輕啦!”聖人說完,目光掃了一眼仍是不服氣的眾大臣,繼續陪著笑解釋:“他在青州可是幹了不少事,教化蠻人,開荒培育新稻,青州這些年可是增產不少,奏請將這新稻在全國推廣的折子,還是你們呈上來的。折子上你們可是誇它是養生利民的大好事,怎麼能說無甚政績嘛?”
周相被堵的啞口無言,好麼,聖人老早以前就在算計他們,偏偏又都是實情,這可如何是好?撇開□□是庶人的身份,世人要是出這麼一個人才,哪還需要外放熬那麼多年,宗族早都幫他謀劃好。
想來想去,也隻有咬著他庶人的身份不鬆口,他略略朝身邊的吏部尚書令一使眼色,吏部尚書令會意,站出來大聲道:“陛下有所不知,蠻人本有意並入我天鳳朝,又怎會是□□的功勞?新稻的培育,據臣所知是另有其人,□□隻不過恰好碰到而已。相位責任重大,他區區一介庶人,如何能擔負的起這樣的位置?”
聖人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是庶人也是朕的子民,如何用不得?”
吏部尚書硬著頭皮道:“此事沒有先例,不合規矩。”
“凡事總有先例,昔日□□女皇之前,尚未出過女主,你要說□□不合規矩?”聖人明顯不高興了,一雙利目掃過來,威壓湧現,吏部尚書頓時噤若寒蟬。
“胡鬧!”聖人淡淡道,一甩衣袖,重新進了含章殿。
大臣們還能怎麼著?灰溜溜的各回各家去也。
聖人大獲全勝。
宋國公就這樣與相位失之交臂,不過無妨,他的大家長地位仍是不可動搖,倒是新上任的梁相,硬生生從世族嘴裏搶走一塊肥肉,以後尚有得熬。
宋安石與宋尹氏說起這事時,宋連城正坐在一邊,她聽得是雙眼發亮,有許多人,在今日之前,尚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吧?今日之後恐怕無人不知道了!
聖人不愧是隻老狐狸,這麼多年不動聲色挖坑,結果埋了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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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元日那天,宋家氣壓都十分低。也是,好好的相位花落他家,雖說無甚影響,但有甚於無,有個相府的名頭在外,總是錦上添花的事情。
元日那天倒是沒什麼特別的事情,但風向不對,連她也感覺到了,太子與太子妃的臉色並不太好,笑的有些不自然,皇後倒是一切如常,畢竟這麼多年的宮鬥生涯,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奇怪的是並未見著姬佑,倒是紹棠,覷著無人,又給了她幾瓶丹藥,正巧上回給的還剩幾顆,這麼□□個月的時間她倒是沒斷過,總是快吃完的時候,皇孫又叫人送了過來。有時候她也覺得奇怪,皇孫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如果隻是送他一個紙鳶,這理由也實在太牽強。可這東西實在是好東西,宋連城想不明白為什麼,也是來者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