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嫁給希克厲2
希克厲帶著充滿嘲笑的眼色從上到下地打量著說話的人。
“凱瑟琳,你這隻羔羊嚇唬起人來倒像隻水牛哩!”他說,
“他要是碰上我的拳頭可有頭骨破裂的危險。說實在的!林頓先生,我非常抱歉:一拳打倒你可不費事!”
我的主人向過道望了一眼,暗示我叫人來——他可沒有冒險作單打的企圖。我服從了這暗示。但是林頓夫人疑心有什麼事,就跟過來,當我打算叫他們時,她把我拖回來,把門一關,上了鎖。
“好公平的辦法!”她說,這是對她丈夫憤怒驚奇的神色的回答。“如果你沒有勇氣打他,就道歉,要麼就讓你自己挨打。這可以改正你那種裝得比原來更英勇的氣派。不行,你要拿這鑰匙,我就把它吞下去!”
“我對你們倆的好心卻得到這樣愉快的報答!在不斷地縱容這一位的軟弱天性,和那一位的惡劣本性之後,到頭來,我得到的報答卻是兩種盲目的忘恩負義,愚蠢得荒謬!他們真糊塗到近於荒唐的地步。埃德加,我一直在保護你和你所有的,現在但願希克厲把你鞭笞得病倒,因為你竟敢把我想得這麼壞!”
並不需要鞭笞,在主人身上就已經產生了挨打的效果。他試圖從凱瑟琳手裏奪來鑰匙。為了安全起見,她把鑰匙丟到爐火中燒得最熾熱的地方去了。於是埃德加先生神經質地發著抖,他的臉變得死一樣的蒼白。他無論怎樣也不能回避這種感情的泛濫,痛苦與恥辱混雜在一起,把他完全壓倒了。他靠在一張椅背上,捂著臉。
“啊,天呀!在古時候,這會讓你贏得騎士的封號哩!”林頓夫人喊著。“我們給打敗啦!我們給打敗啦!希克厲就要對你動手啦,就像一個國王把他的軍隊開去打一窩老鼠一樣。打起精神來吧,你不會受傷的!你這樣子不是一隻綿羊,而是一隻正在吃奶的小兔子!”
“我祝你在這個乳臭小兒身上得到歡樂,凱瑟琳!”她的朋友說。“我為你的鑒賞力向你恭賀。你不要我而寧願要的就是那流口水的,哆嗦著的東西!我不用我的拳頭打他,我可要用我的腳踢他,那就會感到相當大的滿足。他是在哭嗎,還是他嚇得要暈過去?”
這家夥走過去,把林頓靠著的椅子一推。他還不如站遠些,因為我的主人很快地就站直了,結結實實地朝他喉頭一擊。這一擊都可以把瘦弱一點的人打倒。這使希克厲有一分鍾喘不過氣來。在他噎住的當兒,林頓先生從後門走出,到院子裏,從那兒又走到前麵大門去了。
“哪!你是不能再來這兒啦!”凱瑟琳叫,“現在,走吧——他要帶著一對手槍,半打幫手回來。如果他真的聽見了我們的話,當然他永遠也不會原諒你的。你剛才的行為對我大大不利,希克厲!可是,走吧——趕快!我寧可看見埃德加倒黴,也不願看你倒黴。”
“你以為我喉頭挨了那火辣辣的一拳,就一走了事?”他大發雷霆。“我指著地獄發誓:絕不!在我跨出門檻之前,我要把他的肋骨搗碎得像顆爛棒子!如果我現在不揍他,我總有一天要殺死他。所以,既然你珍惜他的生命,就讓我打他一頓吧!”
“他不來了,”我插嘴說,撒了個謊。“有馬夫和兩個園丁在那兒,你當然不會等著被他們扔到路上去吧!他們個個都有根棍子。很可能,主人正站在客廳窗戶前看他們執行他的命令。”
園丁和馬夫是在那兒,可是林頓也跟他們在一起。他們已經走進院子來了。希克厲一轉念,決定避免和這三位仆人打鬥一場。他抓了把火鉗,敲開裏門的鎖,在他們踏著大步進來時,他已逃掉了。
林頓夫人非常激動,叫我陪她上樓。她不知道我對於這場亂子也有一份貢獻,我也一心不讓她知道。
“我快神經錯亂啦,內莉!”她嚷道,撲到沙發上。“幾千個鐵匠的錘子在我的頭裏敲打!告訴伊莎貝拉躲開我,這場風波是因她而起的,這時候若是她或者任何人再惹我生氣,我就要發瘋啦!而且,內莉,如果你今天晚上再看見埃德加的話,跟他說我有得重病的危險——但願真會這樣。”
“他把我嚇一跳,使我難過極了!我也要嚇唬他。而且,他也許會來,又要亂罵亂抱怨一陣。我肯定我一定會回嘴,天曉得我們到哪兒才算有個完!你願意這樣做嗎,我的好內莉?你曉得在這件事上不能怪我。是什麼鬼附了他叫他偷聽呢?你離開我們之後,希克厲的話很荒唐,可是我馬上把他的話岔開,不提伊莎貝拉,其餘的話並沒有什麼關係。”
“現在,一切都鬧糟了,就因為這傻子拚命想聽人家說他的壞話,這種想法往往像魔鬼似地纏著人!如果埃德加根本沒聽到我們的話,他也絕不會搞得這樣糟。真的,我為了他而罵希克厲,為了他罵得聲嘶力竭之後,他卻用那種不快的無理的口氣向我開口,這時候我簡直不在乎他們彼此怎樣對待了。”
“特別是,我覺得,無論這一場戲怎樣結束,我們一定要被迫分開,沒有人知道分開多久!好吧,如果我不能保留希克厲作我的朋友——如果埃德加卑鄙而嫉妒,我就要斷腸心碎,好讓他們也斷腸心碎。當我被迫走上極端時,倒是結束這一切的迅速方法!但是為了一個可憐的希望,還是值得活下來——我不願突然打擊林頓。”
“關於這一點,他一直很謹慎,唯恐把我惹急了。你一定要說明白我若放棄這個策略的危險性,而且提醒他我的暴躁脾氣,隻要一鬧起來,就會發狂的。我願你能消除你臉上現出的那種冷漠無情的神氣,對我稍微表示點關心吧!”
我接受這些指示時所表現的泰然神氣,無疑是令人冒火的。因為這些話確是說得十分誠懇的。
但是我相信一個能夠在事先就計劃出怎樣利用她的暴躁脾氣的人,即使在爆發的時候,也可以行使她的意誌,努力控製她自己,而且我也不願如她所說去“嚇唬”她的丈夫,隻是為了滿足她的自私而增加他的煩惱。
因此當我遇見主人向客廳走來時,我也沒說什麼,我卻徑自轉回,去聽聽他們是不是在一起重新開始爭吵。
他開始先說話了。“你就待在那兒吧,凱瑟琳,”他說,他的聲調毫無怒氣,卻充滿著悲切、沮喪。
“我不在這兒多待。我不是來爭論的,也不是來求和的。可是我隻想知道,經過了今晚的事情,你是否還打算繼續你那親密的關係跟那——”
“啊,可憐可憐吧,”女主人打斷了話,跺著腳,“可憐可憐吧,現在讓我們別再提這事吧!你的冷血是不能發熱的,你的血管裏盡流著冰水。可是我的血在燒滾了。看見你這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模樣,我的血液都沸騰啦!”
“要我走開,就回答我的問題,”林頓先生堅持說。“你必須回答,你那種狂暴並不能嚇壞我。我發現,當你願意的時候,你能夠和任何人一樣地冷靜泰然。今後你要放棄希克厲呢,還是放棄我?你要同時做我的朋友,又做他的,那是不可能的,我絕對需要知道你選擇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