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啦,怎麼死的?”一聽吳二牛突然死亡了,黎叔兒、楊億、魏二苟都大感意外,不禁一起看向那杜老幺問道。
見自己的插話得到了老神仙及其高足的注意,那杜老幺自是十分得意,便眉飛色舞地講到,今天早上卯時,一隊從城頭上被換防下來的鄉勇在路過一條巷子時,見一男子趴著倒在巷子口,後背上有碗大的一片血漬,仔細一看,是被用火/槍裏的鉛子射殺的。
戰亂時節,那些鄉勇對於死個把人早已是麻木不仁了,隻是其中有鄉勇認出死者是吳二牛,念其與自己是同村的,才通知了府衙裏負責緝捕和警衛的壯班和快班的捕頭。經仵作驗屍,確係是被鉛子射中後心要害致死,至於鉛子的來源,捕頭和仵作在現場查驗了一番之後,認定是城外長毛射進來的流彈擊中牆壁後反彈,誤傷及吳二牛致死。
“那吳二牛家裏隻有一個八十歲的瞎眼老母,又沒有別的苦主為他喊冤,捕頭和仵作認定是被流彈射殺,三班六房自無異議,知州大老爺念及那吳二牛家貧,無力埋葬屍首,便令捕頭將屍首送到義莊去,好歹尋個墳塋葬了便是,省得曝屍荒野,闔城百姓聞知後,無不感念沈大老爺的慈悲心懷呢,哎。”說到沈如潮令官府出銀錢安葬吳二牛的屍首,杜老幺是搖頭咋舌,對沈如潮的崇敬之情是溢於言表。
“是啊,沈大老爺果真是愛民如子啊,令人好生欽佩,嗬嗬”黎叔兒眼睛透過那暖簾,看向外麵的茫茫雪野,眼神變得複雜而深沉,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行了約有一個時辰,騾車就到了府衙門前,下了車,黎叔兒將出十兩一錠的銀子與那杜老幺,杜老幺哪裏肯收,黎叔兒便告訴他,讓他將這銀錠化開,將大半銀兩送與那吳二牛的瞎眼老娘過活,那杜老幺這才手下,並千恩萬謝地離去了。
看著那杜老幺遠去的車影,黎叔兒神情愴然地歎息道:“我不殺伯牙,伯牙卻因我而死,二牛兄弟,貧道一定會為你討回這個公道的……”
“叔兒,聽你話裏的意思,吳二牛不是死於流彈,而是被人設計害死的不成?”出於職業的敏感,楊億從黎叔兒的話裏聽出了疑點,忍不住看向黎叔兒低聲問道。
黎叔兒正要回到楊億,一抬頭,見那一臉硝煙、神態倦怠的沈如潮正帶著一班幕僚從府門裏快步迎出來,麵色一變,轉而笑意盈盈地看向那沈如潮一稽首道:“沈老爺可安好,貧道這廂有禮了。”
“老神仙萬萬不可如此,折殺如潮了,”那沈如潮一見黎叔兒先向他致禮,登時加快腳步,以至腳下一個趔趄,險險歪倒,卻也顧不得,快步搶出府門,向黎叔兒深施一禮,謙恭地說道:“昨夜那長毛鼓噪一夜,為防其偷營攻城,如潮在城上督戰一夜,早起亦未能去老神仙那裏問安,內心惶然,還望老神仙不要怪罪下官。”
“沈老爺軍務纏身,為了闔城百姓的安危,是夙興夜寐,辛苦劬勞,本真人亦是佩服得緊,何來怪罪一說哉?”黎叔兒雙手托起沈如潮,滿臉誠懇地看著沈如潮,動情地說道。
那沈如潮兩眼望著黎叔兒,麵色赤紅,眼中含淚道:“老神仙如此體諒如潮的苦處,令如潮是受寵若驚,銘記五內,如潮是朝廷命官,守土有責,唯有殫精竭慮,打退發匪逆賊,以報聖上隆恩,此身雖九死而不悔!”
“好好,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有沈大人這樣以身許國的忠臣良吏,何愁發匪不除,撚賊不滅,快哉,快哉……”黎叔兒似乎也被沈如潮感染了,挽起沈如潮的手,一聲長嘯,向府衙內走去。
沈如潮陪著黎叔兒用過早膳,提及今早黎叔兒他們出去的事兒(實際上夜不歸宿),黎叔兒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是睹物思人,去那盧府廢墟祭奠一下故人盧景天,沈如潮似乎深信不疑,正寒暄了幾句之後,就以處理軍情起身告退了。
送走沈如潮及其一幹幕僚,黎叔兒看了看外麵,正要與楊億他們三個說些什麼,就聽見外麵一陣嘈雜的聲音傳進來,打開門一看,便見那些衙役們慌慌張張地拿著水桶、掃帚地往外跑。
“出了什麼事兒,爾等這般慌張作甚?”黎叔兒讓魏二苟拽住一個衙役問道。
“回老神仙,府衙後麵一處就已廢棄的宅子走水(著火)了,小的們正要去處置呢。”那衙役向黎叔兒一躬身,謙卑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