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又半開了,烏杜加米茲喊塞留塔的聲音。“是烏杜加米茲!”米拉喊,“謝天謝地!我們得救了!”
“誰在講話?”烏杜加米茲全身發毛,“是米拉嗎?親愛的幽靈,你是來救勒內的嗎?”
“是的,快進來吧,塞留塔不大對頭呢。”
烏杜加米茲以為她是米拉的幽靈,心驚膽戰,走進屋內。“把你的手遞過來。摸摸我的心,你就知道我不是幽靈了。他們把我關在地洞裏,我逃出來了。”米拉說。
米拉在黑暗中抓住烏杜加米茲伸過來的手,把這隻手按在她的心口。
“還在跳呢,”烏杜加米茲說,“但我清楚地知道你死了,我感謝你回來救勒內。塞留塔,講話呀!”
“你們叫我嗎?”塞留塔說。
“你好像在墳墓裏頭答我的話,”烏杜加米茲驚叫道,妹妹的聲音陰森森得怕人,“我嗅到了血腥味,我踩著了人血。”
“血?”米拉驚叫,“快點火炬!”
“幽靈啊,給我死人的光吧!”烏杜加米茲說。
烏杜加米茲摸到灶台,在那兒找到橡樹的青苔和兩塊火石。他用兩塊火石劃著了火星,火星落到青苔上,灶裏熊熊升起火,三個人同時驚叫起來。
屋裏浸著血,屍體臨終前的痙攣撞翻了幾張家什,家禽跳上椅子、桌子,避開地上的汙跡。塞留塔坐在勒內的胸上,沾著兩樁罪行留下的痕跡,令人毛發倒豎。米拉站著,雙目幾乎突出。烏杜加米茲像被雷劈過。這就是他們目睹的場麵!
米拉頭一個打破沉默,她撲到勒內的屍體上麵,把他摟在懷裏,貼在唇上。
“完了!”她喊,“啊,我的恩人,我怎麼會見到你成了這副模樣!膽怯的朋友,膽小的心,是你們殺了他,你們無端端地懷疑他,你們永遠都那樣優柔寡斷。烏杜加米茲,你該高興了吧,你保住了你的秘密。可是,現在你弄活這顆為你而跳的懷有真誠的友誼的心吧!啊,你是個高尚的武士!我了解你的道德了。但是,你永遠別靠近我,我寧可要魔鬼的擁抱也不要你的,你看看這屋裏的傑作。”
絕望使得米拉失去了理智,她先是勒內的戀人,後來成了他的朋友。烏杜加米茲聽著她的哭訴,沉默得有如墳墓上的石頭,然後,突然地說:“你出去,你這可惡的幽靈,陰險的鬼,饑餓的鬼,你想吞噬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米拉抬起頭,說道:“你敢說你是他的朋友!難道你不應該向這個沒有愛情的女人,這個現在昏倒在血淋淋的死屍上麵的女人哀悼!你應該懇求大地把你吞了去!隻有我一個人是真愛勒內的!你不必裝蒜了,你故意把我誤作幽靈。我活著,我從地洞裏逃出來,叛徒們把我關在洞裏,因為我要揭穿秘密,你敢說你是被迫守住秘密的?你以為自由是犯罪的果實?”
此時塞留塔似乎蘇醒,她張開眼睛,直起身子。她理清她的混亂的思緒,回憶起她的不幸,她認出米拉和烏杜加米茲,她認出世上最不幸的男人的屍體,痛苦給了她力量,她站起來,叫嚷道:“是我殺了他!”
“是的,是你殺了他!”米拉也大叫,絕望使她變得殘酷了。
“勒內,”塞留塔以最淒哀的聲調說道,對著丈夫的屍體:“臨死的時候,我想對你說,我的靈魂愛你,就如愛上帝,你的來信絲毫未改我的初衷,我會把秘密給你揭個明白。我相信你無辜,無辜得有如隻會對母親微笑的嬰孩。”
“那麼你為什麼守住秘密?”米拉說,“既然你不能把秘密告訴你的丈夫——因為他不在這兒,你為什麼不告訴法國人?”
米拉嚎啕大哭,她的眼淚滔滔不絕,就如暴雨急瀉而下。
烏杜加米茲畢恭畢敬,走到朋友的屍體的旁邊:“米拉說你沒有背叛祖國。我多麼欣慰,你可以安息了!”
米拉雖在悲痛欲絕之中,還是聽懂了這句話,她向烏杜加米茲伸出手。
烏杜加米茲繼續說道:“我已經對他們說過,我不會愛人,我是個壞朋友,我會殺了你。可是我仍舊從地下湖裏趕回來救你。我四處奔跑,那些說見過你的武士騙了我,我頭腦簡單,他們總騙我,你孤單單地死了,我也會去死,但死之前,我……我要等到祖國不需要我的時候,因現在我要保衛祖國。”
這時,塞留塔全身抽搐痙攣,一股冷汗從她的額頭湧出,她想扼死自己,在地上打滾,發出嗥叫。烏杜加米茲和米拉上前救助她,塞留塔看著他們,一麵按自己的兩脅,一麵對他們說:“你們知道嗎?死人對我施了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