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留塔抱住丈夫,摟住他,似乎要把他塞進自己的胸口,把他藏匿起來。

勒內動作生硬,他撫摸著妻子:“你怎麼啦,我的塞留塔?放心吧,我來保護你,保衛你。”

塞留塔望著門口,喊:“他們來了,他們來了!”她站在勒內前麵,用身體擋住他。“強盜,要殺他先殺我!”

“我的塞留塔,沒有人哪,誰把你弄成這副模樣啦?”

塞留塔雙腳頓地:“逃吧,逃吧!你快死了!不,來藏到我的床底下,穿上女人的衣服。”塞留塔惶急得扯她的麵紗,想蓋住她的丈夫。

“塞留塔,恢複理智吧,沒有什麼危險威脅我呀。”

“沒有危險?”塞留塔打斷他的話,“是我殺了你,是我加速了你的死亡!是我偷了你的蘆葦,定下了你的死期……!……秘密……,啊,祖國!”

“秘密?”勒內問。

“我沒有告訴你!”塞留塔喊,“啊,別失去你生存的這一點時間!我們倆一齊逃!你與我跳進江裏去!”

塞留塔跪在勒內膝前,吻他腳上的灰塵,她求他看在女兒的份上到外麵躲避幾個小時,她說:“太陽出來時,你就得救了,烏杜加米茲快來了,你就會知道我此刻不能告訴你的事情了!”

“好吧!”勒內說,“如果這樣可以治好你的病,我走,你以後再向我解釋這個秘密,大概是因為你發高燒理智混亂了吧!”

塞留塔一樂,衝到女兒的搖籃邊,讓父親吻吻女兒,她又用這搖籃推勒內出門。勒內正要出去,外麵傳來武器撞擊的聲音,勒內轉過頭去,一把飛過來的斧頭碰到他的腦袋上麵,砍開他的額頭,就如一把斧頭劈在橡樹頂,鐵器損毀古像,天神的圖像,藝術品。勒內倒下了,倒在屋內,勒內死了!

翁杜列命同謀走開,他要單獨麵對昏倒的塞留塔。她昏倒在血泊中,在勒內的屍體旁。翁杜列狂笑、獰笑,就著奄奄一息的火光,他看著地麵上躺著的兩個人。他踩他的情敵的屍體,用匕首刺穿他的屍體,他剝去塞留塔部分衣服,欣賞她,他……然後滅掉火炬的火,關上目睹他幹了兩樁大罪的房子的門,跑去指揮屠殺了。

如果塞留塔永遠不再睜開眼,她會慶幸,萬分慶幸。但上帝不願她死去。翁杜列走後過了好一會,塞留塔蘇醒過來。她攤開雙臂,雙手浸在血泊裏,卻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她極力要坐起來,搖搖頭,極力回憶,弄清自己在哪兒,她是誰。上帝慈悲,她失去了理智,她隻模糊記得發生了可怕的事情。她收回手臂,四望屋內,屋內黑漆漆,死寂,隻有幾聲狗吠。塞留塔張口想講話,講不出來。

這時她似乎看見她的母親,喂養過塞留塔的乳頭不見了,死婦人的雙唇隱去了。她看見她的牙齒,她沒有鼻子,沒有眼睛。塞留塔想向母親走過去,她站起來,又跌倒了。她在屋裏爬著,她的半被解開的衣服發出沉甸甸的濕漉漉的摩擦聲。她碰到了勒內的屍體,她力竭了,坐起來,沒有認出他,這地方坐著舒服,她就在這兒坐著休息。

又過了好一會,房門打開,一個聲音低聲問:“你在這兒嗎?”塞留塔被這半生半死的聲音喚起,答道:

“是的,我在這兒。”

“呀,”米拉說,“他來了嗎?”

“誰?”

“勒內呀!”

“我沒看見他。”

“我找不到他,”米拉一直壓著嗓門說話,“劊子手沒有來嗎?你的丈夫沒回來?那麼他得救了?”

塞留塔一言不發。

米拉又說:“你為什麼不點燈?我怕,我不敢進去。”

塞留塔說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沒有點燈。

“你的聲音很有點異樣,”米拉嚷道,“你病了嗎?屋內一股血腥味,等等,我去你那邊。”

米拉跨過門檻,關上門。“你扔什麼東西在席子上?”她在黑暗中摸索著走,“我的腳碰著地麵了,你在哪兒?伸手給我呀。”

“在這兒。”

“我再走不遠了,我快要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