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不過你呢,就是一棵清純小百合,而我啊,已經嫁了人,當了媽,老公又死了當了寡婦,所以我理所當然要比你老成上一些的。”南槿細細跟她分析,哪怕說到老公死了這話也沒半點傷感情緒。

早在薑懷中娶她之前,她就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他們為了各自的利益結合,沒有什麼感情可言。隻是薑懷中實在是個好男人,好父親,她在薑家的這兩年,他將她守護得好好的,比她的親爹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也是個極豁達之人,早將生死看開,所以對於他的死,她並沒有太多傷感,他被病痛折磨太久,早些離開便是早些解脫。

迎風向來不善跟她扯嘴皮子,隻找來小二付了錢,便拉著她上了馬車,往薑府趕去。

薑府是整個撫郡最最最最大的宅院,比郡守的宅子都要大上一圈。薑氏家族便聚居在此。

在這個重士輕商的年代,即便薑家富甲一方,在普通人眼裏,仍是不入流的商賈。這也是為什麼息風迎以不清不白之身仍能嫁給薑懷中的主要原因。

薑懷中身患惡疾,元配早逝,膝下無子,隻有個雙腿殘疾的一母同胞之弟――薑懷嶽。薑懷中早年受過息氏大恩,多年來也一直想攀上息氏這南方的霸主,奈何商人身份讓他很難入得了息家人的眼。

兩年前息風迎鬧事過後,聽聞消息的第一時間,薑懷中便去息家拜訪,呈上各種珍貴藥材,並一封信函。當天晚上,息家便放出息風迎的死訊,然後第二天,薑懷中將經商途中看上的女子南槿帶回撫郡薑家,並於當天舉行了極為簡單的婚禮。

息風迎原本以為,在失去原本的身份以後,在她變成了薑南氏之後,等待她的便會是一條異常坎坷的已婚婦女之路。但事實證明,她在那樣絕望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仍是極為明智的,或者說從脫離息風迎的身份起,她的運氣就是極好的。薑懷中對她真是好到爆。

或許是太過於看重家族的興旺,又或許是真的打從心眼裏憐惜她,總之他待她像一位長者、一位父親。而薑家也確實在此之後一路好走了很多,這是當初父親親自許給薑懷中的謝禮。

此刻,站在府門前的南槿細細地打量了幾眼高高懸掛的門匾,心中靜如止水。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息風迎已經死了,而她南槿,還有一輩子的日子好過。

回到自己屋裏的時候小混蛋還在睡覺,奶媽王氏守在旁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扇子,腦殼眼見著就要砸在床沿上。迎風噗嗤一笑,上去推了推王氏,王氏嚇了一跳,看見來人,倒沒多別的神色,斜瞟了眼迎風,又衝南槿點了點頭。

南槿沒有古人那麼多規矩,主要是因為她自己也沒什麼規矩,所以屋裏的近侍都這般相處,關係融洽得很。王氏比迎風還來得晚,梓商稍微長大了些的時候被請進家來,接替迎風,隨時隨地地跟著梓商。而迎風則開始跟著南槿管理著偌大的薑家。

薑家主要經營糧行以及布行,生意遍及南方各州郡,薑懷中在世的時候已經發展得前所未有的規模龐大,這其中當然大部分都要歸結於個人能力,一個能在那種關鍵時刻做出那樣驚世駭俗的決定的商人,又怎會是泛泛之輩?

但依靠個人魅力建立起來的商業帝國總會有這樣的致命缺陷,就是一旦這個人不在了,這個帝國就無以為繼了。

除非,找到了不錯的接班人。

她南槿就是薑懷中找到的接班人。

說起來讓人笑話,薑家近百年經營,家族子弟也近百,竟無一人能讓薑懷中滿意。南槿為此琢磨了很久,直到結婚半年後第一次看到薑懷嶽才明白過來,他不是不滿意,而是不放心。他那一母同胞的弟弟薑懷嶽,實在是個冰雕玉琢一般的人兒,是個做兄長的都不放心將他一人以嫡子的身份丟在這如狼似虎的薑氏族群中。

薑懷嶽從小體弱,十來歲的時候便開始下肢無力,平常出門是一定要坐軟轎的,在家的時間偶爾出門走走還得撐著拐杖、隨時得有人在旁侍候著。再加上他皮膚蒼白、體態孱弱,活生生一個病態美的小受。連南槿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欺負欺負,更遑論別人了。

薑懷中走的時候其實也看開了,並不擔心薑家將來能怎樣,他隻擔心這個弟弟能不能平安喜樂地過完這一輩子。所以他將全部家當最終都放在了南槿肩上,指望著她,以及她身後隱藏的息家。

他在做一個交換,其實也是最後一個賭。賭南槿對他心懷感激,賭她心軟善良,他也確實賭對了。她南槿此一生再無更好的退路,這一輩子怕都要消耗在這深宅大院裏了。

南槿輕悄悄地坐在床沿,看著熟睡的小人兒,這一刻靜謐安詳,讓她生出一種一生一世又何妨的幻覺。她兀自笑著搖了搖頭,怎能無妨,又怎樣無妨啊?

才這樣想著,屋外迎風的聲音便傳了進來,低低的聽不真切,但她還是聽明白了,心道:這四姨娘竟這般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