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和爺爺奶奶都停下了動作,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林初被同事說三道四,被人白眼被人冤枉,被領導勒令回家,被沈仲詢拋棄在最恐慌的時刻,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並未痊愈,滿滿的委屈傾瀉而來,她討厭極了那些說閑話的人,她也恨沈仲詢對她不聞不問,可她居然原諒得這麼快,林初淚水漣漣:“我跟那個姓張的根本就沒有關係,他們之前逼我去飯局,現在就拿這個說事兒,到最後我被迫休假,走出來的時候,辦公樓裏上上下下都是人,我拿著一個包往外頭走,他們就在後頭議論。是,我後來是又回去了,事情告一段落了,可我受的這份罪我忘不了,就算繼續工作,可還是會有人記得這些,我難受!”
奶奶心疼得險些掉淚,扔掉筷子摟住林初,一口一個“刀刀”,將她當娃娃哄,爺爺趕緊跑去洗手間擰毛巾,急急的替她擦眼淚。
林母火冒三丈,忍不住爆起了粗話,指著頭頂說要去林初的單位找人算賬,被林父拉了好半天才停歇。“辭職,馬上辭職,這種破單位我們不稀罕,我明天就去找媒體曝光他們,還讓你陪酒?我告訴你……”後麵又是一段不堪入耳的粗話,連林父都忍不住跟著罵了幾句。
爺爺奶奶哄林初,林父林母憤憤不平,過了許久才聽林初抽泣著開口:“離職正在辦了,我最近也在找工作。”
林母做了幾個深呼吸,氣得漲紅了臉,安慰道:“找工作不急,找不到就幹脆回家,大不了我們把房子賣了,買個店麵房當個體戶,上個禮拜我小姐妹就看上了景區附近的一個店麵房,用來開麵館最好了!”
林初簌簌掉淚,心髒似乎被鈍刀砍了幾下,疼得險些背過氣。
最凶悍強勢的林母,在用她最溫柔的語言哄自己的寶貝女兒,林母永遠都是大嗓門,用詞從來不懂得成語,她會撩起袖子打架罵人,也會用她自己的方式來證明一個母親會傾盡所有來庇佑孩子。
他們離開的時候,林初已經止了哭,可現在她是真的傷心,嘴裏苦澀,整個人都懨懨的。奶奶哄她吃了一會兒水果,林初實在沒有胃口,坐了一會兒便說:“我先回家了,晚上再過來!”
爺爺奶奶怕她呆在這裏無聊,便也沒有強留,將她送到門口,不斷囑咐她晚上早點兒過來,林初笑著蹦下了樓,眼角的淚水還險險地懸掛著。
經過二樓,她還在想著心事,跨到下一級台階的時候,二樓大門霍得打開,沈仲詢一把抓住她:“往哪兒走!”
林初一愣,直接被他抓進了屋裏。
進屋後沈仲詢才發現她的雙眼異樣,比平日更加水靈,也更紅了一些,他詫異道:“哭了?”
他不提還好,一提林初便來氣,使勁兒將他一推,把所有的過錯都砸到了他的身上:“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這麼倒黴,我好不容易才考進了單位,我忍了三個月的惡臭才進的單位。現在我還要讓爸媽替我擔心,你當工作這麼好找,我將近兩年的時間都在寫寫弄弄,我去哪裏找適合我的工作,你知不知道市區的房租有多貴,我媽還說要賣房子讓我當個體戶!”
嚷著嚷著,她又冒出了眼淚,她知道不能怪沈仲詢,沈仲詢對她真心實意,在飯局上替她解圍,她被人抓到這個把柄,也是自己倒黴,哪能恩將仇報。可她難過的是父母對她的安慰,沒有譴責怪罪,隻一味替她打算,替她心疼,林父的雙手整天修理機器,上麵沾到的油汙早已變成了第二層皮膚,洗也洗不掉,林母從前做過洗碗工,做過工廠女工,如今林初有了一份好工作,她才舒舒服服的呆在了家中,父母為她辛苦了二十年,她到現在還沒有報答。
沈仲詢摟住她,不斷替她擦眼淚:“到底怎麼回事,被你爸媽罵了?都是我不好,我去跟他們說行不行?“
林初搖搖頭,掰下他的手。沈仲詢的手掌很寬很大,林初的手隻有他一半的大小,興許一半都未到。她輕輕握住,眨下幾滴眼淚說:“我念大學的時候,有一回看到教授拿粉筆的手,那手跟你一樣,很光滑,皮膚的顏色,沒有老繭,那個時候我就想,為什麼我爸的手那麼醜,我小時候他很風光,都是這些年磨成這樣的,我想讓爸媽過上好日子,可我沒有用,現在還讓他們操心。”
她又笑了笑:“可我想得太多了,我們家不愁吃穿,還買了新房子,日子過得一點兒都不差,比許多人家都要好,是我太貪心,我想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