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向褚錢,林初側頭看著窗外,突然有些感慨,她在這條路上,似乎許久沒有坐過沈仲詢的車子。
時間步入十一月,前一陣總是下雨,如今倒是放了晴,隻是路邊的落葉也多了起來。林初默數這幾個月以來發生的事情,搬家,南湖演出,葉靜打胎,第一次接吻,答應沈仲詢的交往,慢慢喜歡上他,單位出事,分手和好,把自己稀裏糊塗的給了他,似乎就是在認識了他以後,林初身邊的所有事情都有了他的身影,不管切換到哪段記憶,沈仲詢總會出現。
到達褚錢的時候夜幕低垂,三兩顆星星掛在月畔,路口的幾盞燈還是不見有人修理,望過去黑壓壓一片。
沈仲詢細細地吻了林初一陣,低聲問道:“明天來看你爺爺奶奶?”
“嗯。”林初被他貼著嘴,出口的聲音有些含糊,“我爸媽明天晚上去喝喜酒,中午家裏就不開火了,一起先去奶奶家吃飯。”
沈仲詢捋了捋她的頭發:“我做給你吃吧,你看完爺爺奶奶以後就過來。”
林初猶豫著沒有應聲,又被親了幾下,沈仲詢才放開她,亮著車燈替她照明。
今日到家尚早,飯桌還沒撤下,林母把飯放進微波爐裏轉了幾圈,說道:“你今天倒回來得早,看看湯冷了沒有,我給你熱一下!”
林初舀了一勺湯,咂吧著嘴讚道:“好喝,不冷不冷!”
林母笑了笑,坐在一旁陪著她吃飯,麻將搭子打來電話,林母也推說要陪女兒,不斷地替林初夾菜盛湯,將林初喂得脹鼓鼓的。
林初覺得奇怪,偷偷瞥了林母好幾眼,飯後她去浴室洗澡,熱水嘩嘩落下,她使勁兒醞釀情緒,可也許是剛跟沈仲詢親熱過,好半天下來眉眼間不見半分悲戚,直到蓋上被子就寢,她還是找不到傷心的感覺,計劃要推遲了。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林初掐算離職時間,根本瞞不了父母多久。她可以預見自己坦白後即將迎來一場聲勢浩大的反對風暴,不過為人父母,總歸是更為孩子著想,理直氣壯的坦白隻會招來一頓敲打,隻有哀哀欲絕,才能避免家暴發生。
林初歎了一口氣,她哀不出來。
不過情緒就像沾過水的海綿,擠一擠總能培養出來,林初不斷去想傷心事,還有電影裏的悲劇結尾,醞釀一夜後醒來,腦子還是不停歇,記憶漸漸的撥回了十多年前,鼻尖終於酸澀,可她在自討苦吃。
中午一家三口來到爺爺奶奶家,林父和林母打扮隆重:“待會兒小劉他們就到街口來接我們,趕到那裏四點多,吃好酒再坐他們的車回來,估計要晚上十一二點了,刀刀晚上還是在這裏吃飯吧!”
奶奶笑道:“我巴不得刀刀在這裏吃,你們也是,到時候你看著她爸,少喝點酒!”
幾人又說起了紅包數目,新郎的父親是林父擔任廠長時的同事,那同事當年大專畢業,空降而來,直接擔任副廠長,分了林父一半的權利,林母那會兒不屑這種大學生,空有理論知識,卻沒有實際才幹,可工廠賣掉之後,林父不斷走低穀,那人卻因為學曆高,經他妻子介紹進入了一家企業,直接擔任經理一職,如今十年過去,對方早在大城市裏買了別墅,而他們家還在為裝修錢發愁。
“包少了難看,包多了又是打腫臉充胖子,幹脆就兩千八吧!”林父說道。
林母正在紅包紙上寫名字,“要不要這麼多,你之前也有個舊同事女兒結婚,不是隻包了八百嗎!”
“那哪裏一樣!”林父喝了一口酒,“這次他們請客的酒店是臨市最高級的,他兒子結了婚就馬上要去濱州的一家外企了,他兒媳婦娘家聽說是在濱州有一家大公司,給的少了,太寒磣!”
可這還是打腫臉充胖子,林母將意見寫在臉上,爺爺奶奶倒是自顧自的給林初夾菜,沒有參與討論。林父又說:“不用心疼,到時候會還回來的,等刀刀結婚,我再請他們過來!”
林母想了想人情往來,自家無論如何也不會吃虧,這才將一疊紙鈔塞進了紅包,又笑道:“外企算什麼,有個文憑就能進,還是國企好,光考試就要考三個月,能有多少人能進去,鐵飯碗呢!”
林初聞言,心裏頭咯噔一下,情緒醞釀到現在,仿佛是聽到了一聲號令,悲傷開閘湧出,她紅了眼睛,垂頭扒飯,聲音幾不可聞:“我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