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開步走? (3)(3 / 3)

“往回走怎麼樣?”巴倫輕聲說。

“你呀你,我們要是去告發你,你早就被當作膽小鬼而槍斃了。”帥克對他說。

狗越叫聲越大,甚至連南麵羅巴河岸、克洛津卡和別村的狗都叫了起來,帥克在黑夜裏嚷:

“臥倒!臥倒——臥倒!”就像他販狗時對自己的狗那樣嗬斥。

狗叫得更凶了。軍需上士萬尼克對帥克說:

“別衝它們嚷啦,否則,整個加裏西亞的狗都得衝咱們叫起來!”

“這種事兒,”帥克說,“在塔博爾搞演習時也有過。我們在夜裏進了一個村子,狗汪汪地狂叫起來,周圍全是人家,狗叫聲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往下傳去。當我們駐紮的那個村子裏的狗不叫時,遠處又傳來狗叫聲,比如說還是從佩赫希姆瓦村傳過來的,這一下兒咱們村的狗又叫起來了;一會兒後,塔博爾的,佩赫希姆瓦的,布傑約維策的,霍姆波爾的,特舍波尼的,伊赫拉瓦的狗統統叫起來了。我們那個神經質的大尉老頭兒無法忍受狗叫,他一夜沒睡覺,總是走過來問巡邏兵:‘是誰?叫些什麼?’士兵報告說是狗在叫,他一聽就惱了,到演習時,他把那些巡邏兵關了三天兵營禁閉。以後每次行軍都要選一個‘狗小隊’隊員打頭陣,任務是通知村民:在部隊宿營的地方,夜裏一條狗也不能叫,否則格殺勿論。我也是狗小隊的成員,有一次我們來到米萊夫斯科區的一個村子,我糊裏糊塗地通知村長說:夜裏誰家的狗叫了,由於戰略需要,狗的主人必須死。村長嚇了個半死,馬上備車去總參謀部為一村人求情。可他根本進不了那兒的門,衛兵差點兒沒崩了他,他隻好又回去,在我們開進村子之前,村民們把狗用布條兒拴在身旁,惹得其中的三條狗發火了。”

大夥兒聽著帥克講著狗在黑夜裏怕香煙火的情形,漸漸地走近了村子。可是誰也無煙可抽,所以帥克的好方法也就無法實行;但看得出來,狗也會因為興奮而叫,因為它們很眷戀過路的軍隊,那些軍隊總是給它們留下點兒吃的東西。

老遠它們就能感覺出來這些人越走越近了,當他們離去時,總要把一點兒骨頭或者馬屍留下來。忽然,有四條狗悄悄地跑到帥克身邊,高興地向他搖尾巴,還抬起了前腿。

帥克撫摸著它們,在黑暗裏像對孩子一樣地對它們說:“哎,我們到這兒啦,要在這兒睡覺覺,吃包包,還把小骨頭呀,肉皮呀,留給你們,明兒一早我們就要開到敵人那裏嘍!”

村子裏的小農舍都相繼地亮了燈,他們走近第一所農舍,敲門問村長家在哪兒,一聲尖銳刺耳的女人聲音傳了出來,用一種奇怪的腔調說她的男人在部隊上,孩子正因出天花而躺在床上;還說莫斯科人把家裏的東西都搶走了,男人走之前告訴她晚上不管誰叫門都不給開。士兵們把門敲得更響了,說他們是奉命來找宿營地時,門才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打開,他們被讓了進去,走進去就發現村長家就是這裏。他白費力氣地對帥克說,那個刺耳的女人聲音不是他裝的,他睡在幹草上來著;他老婆要是突然被人吵醒便會胡說八道,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說村子太小,連一個兵呆的地方也沒有,沒法睡覺,也沒東西可買,都被俄國人搶走了,所以沒法做宿營地。

他說要是他們不嫌棄,就領他們到克羅辛卡去,那兒有大莊園,三刻鍾就能走到那兒。那兒地方大,每個士兵可以蓋上一張羊皮,母牛也不少,每個兵可以喝上一飯盒牛奶;水也好,軍官們可以在園主的城堡裏休息;可是在利斯科維茨這個地方呢,隻有虱子和疥瘡。他曾經養過五頭牛,可是都被俄國人搶走了,結果他隻有跑到克羅辛卡去才能給生病的孩子弄點兒牛奶喝。

就像給他的話作證一樣,農舍旁邊牛棚裏的牛哞哞地叫了起來,而後又聽見刺耳的女人聲音罵那些該死的牛,咒它們早些死。

村長並沒有因牛叫聲而著慌,他邊穿鞋邊說:

“咱們這兒就隻剩鄰居沃依采克的一頭牛了,剛才叫的就是它。它是一頭病牛,真是可憐,它的牛犢子被俄國人牽走了。打那以後,就再也擠不出奶來了,可是它的主人舍不得將它殺掉,心想聖母總有一天會讓一切都變好的。”

他邊說邊把羊皮大衣穿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