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成了裝病逃役犯的帥克? (1)(2 / 2)

“裝瘋是最好的。”一個裝病者說,“有兩個教師委員會的人就在我們隔壁房裏。不分白天黑夜總有一個人喊著:‘焚燒布魯諾的邊境上還在冒煙!伽俐略的案件還要複審!’另一個老是沒完沒了地學狗叫,汪,汪,汪三聲慢的是開頭,五聲快的汪、汪、汪、汪、汪緊隨其後,接著又是慢的,就這樣他們已經堅持了三個多禮拜啦。原先我也想裝瘋來著,裝成宗教狂什麼的,宣揚教皇的至賢至聖。可到後來我又改變了主意,小城街上的一個理發匠隻用了我十五個克朗就給我弄了個胃癌症。”

“我認識一個布舍夫諾瓦掃煙囪的,”另一個說,“隻要您花十克朗,他就可以讓您發高燒,一直燒到您想從窗口跳出去。”

“這沒什麼了不起,”第三個說,“隻要您花二十克朗給沃爾舍維采的一個接生婆,她就能讓您的腿斷掉,保證讓您殘廢一輩子。”

“我的腿弄斷隻花了五克朗,”有個聲音在靠窗口的一排床上說,“五克朗,外加三杯啤酒。”

“兩百多克朗都花在我這病上了。”坐在他旁邊的一個瘦骨嶙峋的人說,“隨便你們數哪一種,你們根本就找不到我沒有服過的毒藥。我都成了毒藥倉庫啦。氯化汞、水銀蒸氣、砒霜、大煙、鴉片酊劑、撒嗎啡的麵包、土的寧、含磷的二硫化碳、苦味酸,這些我全部都試過了。我的肝、肺、腎、膽、腦子、心髒、腸子全部被毀壞了,可是我害得病誰也搞不清楚。”

“我看用煤油在手臂上作皮下注射是最好的方法,”門邊的一個人說,“我有一個走運的表兄弟,他的胳膊被人家鋸了下來,從此,他與軍隊再也扯不上關係了。”

“瞧,”帥克說,“咱們大家都得為了效忠皇上吃點兒苦頭。不是灌腸,就是抽胃液。想當年,我在咱們團服役的時候,比這兒還要糟糕呢。這樣的病人被他們把手腳捆在一起,又被扔在一個洞裏,讓他在那兒養病。那裏可和這兒不一樣,沒有床,沒有草墊,也沒有痰盂,病人隻能躺在光板子上。有一次,一個人真的得了傷寒病,另一個得了黑天花。他們就把這兩個人綁了起來,團部的軍醫還用腳踢他們的肚子,說他們也是裝病逃避兵役犯。這兩個當兵的後來都死了。這事兒不僅登了報,而且還傳到了國會。很快我們被禁止讀這些報紙,我們的小提箱也被搜查了,看這些報紙藏在誰那兒。倒黴運總是找上我。我們團在誰那兒也沒找著,偏偏就在我這兒找到了這份報。我被他們帶到團部辦公室。那頭閹牛,該遭雷劈火燒的家夥,我們的上校對我又吼又叫,命令我立正站著,讓我說出在報上投稿的人。要是我不說,我的嘴巴就會被他從這個耳朵撕到另一個耳朵邊,我也會被關死在牢裏。

後來走過來的團軍醫官在我的鼻子下麵揮舞拳頭:‘您這隻該死的狗,您這個大混蛋,您這個倒黴的畜生!您這個該死的社會主義的狗崽子!’我卻直瞪瞪地坦然地看著他,我一聲不吭,連眼睛也不眨一下。我左手緊貼褲縫站著,右手舉到帽沿兒邊。他們像狗一樣對我狂吠,在我旁邊來回竄,我一聲不吭,也一言不發,畢恭畢敬地站著,左手緊貼著褲縫。半個小時過去了,我就一直這麼站著。上校後來走到我跟前衝我吼道:‘您是傻子嗎?’‘報告,上校先生,我是傻子。’‘他這股呆傻氣需要懲罰一下,把他關上三個星期!一星期內齋戒兩次!一個月不許出營房,鐐銬要戴上四十八小時!立即把他關起來,別給他吃飯!把他綁起來!讓他知道:我們的國家可不要傻子。我們要從你的腦袋裏把這些報紙挖出來,你這狗崽子!’這個決定是上校先生在來回亂竄了一陣之後作出的。在這段關押我的時期裏,不少怪事都出現在兵營裏。士兵被上校禁止讀任何東西,甚至連《布拉格官方新聞報》也不讓讀。

不準兵營食堂裏用報紙包香腸、碎幹酪。可當兵的偏偏在這個時候開始讀起書報來了。最有文化的團就是我們這個團,每個連都和這位上校作對寫詩編歌。如果團裏有什麼事兒發生,馬上就有士兵在報上以‘虐待士兵’為題目發表文章。還不隻是這些,維也納的議員也接到了他們的信,要求為他們申辯。於是在議會裏就有一些議員接二連三地指責我們的上校是畜生什麼的。有個檢查組專門由部長派到我們這兒來。結果是赫盧博卡人弗朗達?赫契魯被關了兩年,因為他向維也納的議員們告狀說他在上操的時候挨了上校一記耳光。等到檢查組一走,我們全團就被上校集合起來訓話,說:‘士兵就是士兵,應該忠實服役,一言不發,要是有人對什麼表示不滿,那就是破壞了下級服從上級的紀律,你們這群混蛋,真以為那個小組能給你們幫忙?’上校說,‘給你們幫個屁忙!現在,從我這兒,每個連都大聲重複一遍我所說的話,正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