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俅言詞鑿鑿,他不舉行祭祀固然是各種原因綜合考慮的結果,包括他與嗣壽王李偡的不和,甚至太後崔小芙也暗示他少舉行宗室活動,但他也知道,兩年未舉行宗廟祭將有免職的危險,為此他的幕僚早就和他商量好了對策,以無錢舉辦為由進行推脫,朝廷財政拮據,須例行節儉之風,這是一個極為光麵堂皇的借口。
他越說越有理,瞥了一眼李僑,冷冷哼了一聲道:“朝廷的艱難不是那些在隴右醉生夢死的人所想得到的?”
“宗正寺卿所言差矣!”一直在等待機會出列的盧杞終於站了出來,他向崔小芙施一禮道:“太後,請容臣稟明情況。”
事情似乎有些複雜了,現在不僅是兩個王爺之間的鬥口,連戶部也被牽扯出來,盧杞是裴俊的心腹,那是不是張煥與崔小芙的鬥爭終於牽涉到了裴俊呢?
眾人拭目以待。
“盧愛卿請說!”崔小芙克製住心中的不悅,冷冷道。
明明李俅已經占據上風,此事將不了了之,卻不料盧杞跳出來多事,她不滿地向裴俊望去,隻見裴俊還是閉著眼睛,對外事不聞不問。
張煥的臉上卻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在他的布局中,最擔心的一環就是盧杞,如果他不肯站出來,那隻好自己親自出麵了,可那樣一來,崔小芙或裴俊就極可能識破他的計劃,而現在,他便可以從容地看著水到而渠成。
“宗正寺卿,你所言不進行宗廟祭祀的原因是無錢,那我就問你,宗正寺每年都預算都是三萬貫前,那為何從前可以祭祀,而現在卻不能祭祀了呢?”
“這個……”李俅一時語塞了。
盧杞冷笑了一聲,便對眾人道:“太後、陛下、各位大臣,宗正寺舉辦宗廟祭奠的費用並不在每年的三萬貫經費之中,而是要他單獨申請,可事實上,他三年來從沒有申請過這筆費用,是他自己不作為,怎麼能說是戶部不肯撥錢給他呢?”
“哼!自己不作為,還想將責任推給戶部,若沒有盧侍郎的解釋,我還以為洛王真有難言的苦衷呢!”
抓住了把柄的李僑,不再給李俅解釋的機會,他上前向崔小芙施一禮道:“臣這次回京就是為了參拜宗廟,昨日所見,宗廟內已有多處殿堂腐朽,損毀之處頗多,而這是宗正寺不可推卸的責任,臣再一次建議罷免宗正寺卿之職,以能者居之。”
在憤怒的聲音在大殿裏回蕩,大殿的氣氛開始緊張起來,所有的人都向崔小芙望去,看她將如何庇護李俅。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從玉階上傳來,“順化王安知宗正寺卿不肯提出經費申請的原因其實是為了節約朝廷的開支呢?”
整整兩個時辰,大唐天子李邈都是一言不發,就在大家都已將他遺忘之時,他卻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出手了。
血濃於水,李俅是他的生父,父子之情使他終於不顧母後事前令他不得參政的敬告,毅然替其父解圍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向這個年幼的皇帝望去,連一直閉目的裴俊也睜開眼,露出了驚訝之色,李邈索性站了起來,高聲道:“朕以為,祭祀宗廟縱然是禮製而不可擅廢,但在朝廷財政拮據之時,可以考慮拜祭的次數和方式,比如將一年一祭改成三年一大祭、每年一小祭,盡量利用現有物資和宮廷中人,以節儉開支,這樣便可以將錢用到民生大事中去,朕想,祖宗也會同意我們這樣做,宗正寺卿……”李邈的目光投向了站在大殿正中的李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