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聽到樂文謙這話,哭出來的眼淚,鼻涕頓時止住:“公子,沒事了,沒事了?”馬六歡喜叫道,忍不住仰起頭來瞧樂文謙。
樂文謙連忙將歡喜不已的馬六按住,剛才就是隨手一放,馬六這趴著的姿勢並不安全,這麼多晃動幾下,隻怕要掉下馬去。那黑衣人雖然被大樹攔住,但憑借那人功夫,想要躍過大樹並不難,此時不過是被大樹砸下的迅猛勁道,還有那揚起的煙塵攔阻,隻怕瞬間就會追過來,要說完全沒事了不免天真了些。
“別動!”樂文謙將馬六用力按住,雙腿夾緊馬腹,讓烏啼急速前行。果不及然,僅僅三五息,樂文謙瞧見黑衣人從煙塵中衝了出來,朝著自己這邊急速追來。不過剛才那裏是個小山顛,整個山頭最高的地方,過了山巔一路下坡,烏啼馬速度又快了幾分,瞬間將那瘦高的黑衣人拉開。
暫時將黑衣人拉開,樂文謙卻不敢大意,依舊一陣疾馳。約莫一個時辰過後,一座小村落出現在樂文謙麵前。此時身後早沒了黑衣人的蹤影,樂文謙微微放心,那黑衣人不可能疾馳一個時辰,況且便是疾馳一個時辰也難以追上烏啼馬,可以短暫休息一會。
“律……”扯住韁繩,讓烏啼馬停了下來。隻見烏啼馬不斷打著響鼻,口中“撲哧撲哧”的喘著氣,顯然剛才也累的不行。樂文謙看見烏啼馬馬臀上許多血痕,不由陣陣心痛。算起來烏啼馬已經救了自己三次了,樂文謙不由輕輕在馬臀上撫摸著,小心的避開那些傷口,烏啼馬感覺到主人的溫柔,乖巧的站著不動。
忽的,樂文謙感覺有些不對勁,隨即意識到馬六似乎沒了動靜,卻見馬六身子懸在馬背上,一絲口水懸吊在嘴邊,人卻是已經昏厥了過去。
樂文謙連忙將馬六抱下來,放在平地上,隻見馬六身子一抽一抽的,不斷有清水從口中溢出。樂文謙無奈一笑,剛才形勢危急,隻得不斷奔逃,隻是因為烏啼馬奔行的時候速度雖快,但是卻非常平穩,樂文謙忘卻了趴在馬上的痛苦,看馬六現在的情況,若是多顛簸一陣,不知道馬六還能不能撐得住?
連忙尋了一戶人家,家中僅有一對老年夫婦。花些錢讓老太太弄了些稀粥給馬六,馬六喝過稀粥後馬六好了許多,隻是臉色還有些發白。
樂文謙注意到整個村莊百餘戶房舍,但此時有人居住的不過十來家,還都是些行不得遠路的老頭老太太。此地已經出了山東地界,相隔百裏便是順天府,也就是京城。樂文謙早知賊寇作亂,北方幾乎十室九空,但怎麼也沒想到距離京城這麼近的地方居然也麵臨這種形勢。去歲年末進京時候路過這一帶,雖然不見江南安寧,祥和景象,卻也炊煙嫋嫋,帶著一些農家歡笑,不至於這般十室九空,悲慘局麵啊!
不料僅僅和老頭老太太說了幾句,兩位看起來已經有些迷糊的老人卻是停止了談話,一副聽不懂樂文謙話語模樣,裝瘋賣傻起來。
樂文謙又說了一兩句方才明白,隻得暗暗一歎。見這兩位老農對時政恐懼模樣,足可見官府將百姓逼迫成什麼模樣了,隻怕自己和馬六暫歇在這裏對方也不是很歡迎,完全是看在銀子份上。倒不是樂文謙覺得這兩人貪財,而實在是形勢所迫,家中需要銀子度日,隻能冒著砍頭危險謀劃些銀子。現今這村裏十室九空模樣,倒並非完全是天災,隻怕那些能夠跑得動的多半都加入了義軍。
見馬六氣色略好了一些,樂文謙當即帶著馬六離開。
之後一路慢行,路上多了許多惡霸山賊,以及許多拿著根木棒,聚集三五乞丐一般的瘦弱漢子便敢叫囂農民軍的隊伍,仗著馬快,樂文謙急速行過。
又是兩天過去,終於抵達京師。
來到京師,頓時有種從地獄來到天堂的感覺。論京師的富庶便是金陵也未必能及。街市上滿是林洛綢緞者,更有數不盡高頭大馬,裝飾的堪稱“富麗堂皇”的轎子,隨行者不下幾十人。街邊一些小商販穿的也頗為貴氣,遠非京師外圍地區那番破落模樣。當然樂文謙也見了許多下層苦難百姓,聚集在京城外圍,被城門守衛攔住,不得放行,更有許多官兵出城騎馬鞭笞逃荒的百姓,驅逐著逃難的百姓逐漸遠去,南下。
樂文謙慨然一歎,這京城外圍多了一層保護啊,隻是不知幾月,亦或者是幾日之後這些人便會成為攻破京師的一道力量?京師下方便是河南,赫然是李自成,張獻忠等人義軍彙聚的地方,這般驅逐豈不是在給起義軍送去有生力量,徒勞段送自己前程?這些在樂文謙腦海中也僅僅是想想,不多時這想法便即散去。生逢亂世,許多事情都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