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嶺南聽雷(3)(1 / 2)

為打發三個小時難熬的時間,我在辦理登機手續的營業廳裏找了處相對偏僻的角落掏出書來讀正讀得入神,一種物體的落地聲驚醒了我。抬頭看時,見一抱小孩的女士正彎腰揀拾地上的挎包。當她完成了全部動作坐在一件提包上時,我才看淸這位女士是位二十歲出頭的女子,懷裏抱著的是個布做的洋娃娃。這女子眉淸目秀,身材頎長,著一身淺藍色的牛仔衣褲,腳穿一雙質地高檔的白色平底牛皮鞋。她先是把布娃娃抱起來吻了吻,然後很認真地替布娃娃理了理散亂的頭發,最後把布娃娃放在腿上漫不經心地搖著。那布娃娃比她的女主人還要漂亮,一雙藍色的眼睛,一頭金黃的頭發,一身黃底綴紅花的衣裙。許是那女子發現我在注意她,很不經意地瞧了我一眼,然後很熟練地掏出一支女士香煙,放在鼻子上嗔了嗅又塞進了衣兜。這時一位年紀約五十五六歲的黑瘦男子出現在女子麵前。女子毫無表情地伸出手,那男子伸手去拉她,她打了那男子一下,那男子笑了,從口袋裏掏出機票塞給了她。那女子很認真地看完了機票,又把機票給了那男子,這才抱著布娃娃站了起來。那男子先把一件坤包掛在了女子肩上,又替女子把胸前的長發放在肩後,這時女子才露出了一種不注意就難以察覺的笑。那男子滿是皺紋的臉上很快堆滿了笑,嘴巴衝那女子伸了去,那女子一扭頭,那男子趁機在她臉上摸了一下。女子沒理他,扭頭走了。那男子匆匆提起兩個笨重的大提包趕了上去。這一切動作和表情都是在無聲中進行的。就在這一對奇異的男女離開的一刹那,我忽然發現那黑瘦男子很像港澳地區的老板,或者是日本、韓國籍的商人。

目送那一對男女消失在人海中,我也沒有心思看書了。此時機場營業廳正值辦理登機手續的高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黃皮膚的、白皮膚的,成雙成對的、單人獨行的,把個麵積不小的營業廳擠得水泄不通。他們有的在等辦登機手續,有的在等同行者,有的在等飛機起飛的時間,那一雙雙期待的眼,那一張張表情複雜的臉,把一個若長的人生旅途濃縮得成了一幅小圖畫。此時此刻,在這茫茫人海中我忽然感到一陣困惑和孤獨,竟也莫名的惆悵起來。我又想起了那位抱洋娃娃的女子和那女子抱著的洋娃娃,猜想著她與那位男子的關係,於是很想念早晨那場濃重的霧,甚至想獨自一人走進那霧中,一個人去走,一個人去想,然後在濃濃密密的霧包裹中把世界上的一切苦惱煩憂全部忘掉。

當我從一種沉思和遐想中拔脫出來時,機場上的廣播正在呼喚去廈門的旅客登機,很慶幸,我終於沒忘了上這架南飛的民航客機。

東邊耗子西邊鼠

我曆來視老鼠為天敵,而且每每遇見必追殺之。想來,隻有一次例外。

去年秋天的一段時間,因工作在一家招待所的二樓居住,晚飯後無事便常與幾位同事在晾台上瞭望、閑聊。

遙望遠處層巒疊嶂的南山,近望大小高低不同的樓房民居,最後的視線就落在了我們樓下麵的一排平房和平房前的空地上。這排平房東頭住的是工頭,西邊住的全是民工,我們吃完晚飯的時候恰是民工們開飯的時間,那吆五喝六、吵吵嚷嚷、你來我去、出出進進所形成的氣氛有時十分有趣,我們常常被這種氣氛所吸引。民工們的晚餐多是一碗燴菜兩個大饅頭,但是從未見工頭在門外吃飯。端陽節前的一天,民工們放假了。我正在房子裏趕寫一份會議材料,一位小同事匆匆跑進來叫我,我放下筆就跟他跑了出去。原來他們正在觀看樓下的老鼠。說來也奇怪,同樣的老鼠,平房東頭跑出來的和西邊跑出來的竟完全不同。東頭的鼠每隻都肥嘟嘟胖乎乎,身上的毛也光滑油亮地泛光,跑起來笨拙得像隻小豬。西邊的鼠幹巴巴,瘦骨嶙峋,全身的毛都直直地豎著,像蓋了塊破氈片,隻是奔跑得速度極快,一眨眼就沒了蹤影。更令人費解的是,東西兩邊的老鼠隻在各自平房前的空地上活動,互不幹擾,甚至一點兒走近的意思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