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些人都是靠不住的貨,我不敢輕信。
“不放心,你找個老鄉。”瘦漢向一旁呶呶嘴,“那個雞販也是辛集人,常跑這趟車,錢鋪出的路,站上車上混的爛熟,隻要他出頭,準能裝上車。”
我走過去和那人套了近乎,道明用意,一雙靈動的小眼歡快地翻轉,肥膩膩的厚嘴唇想吐話又頓住,一會兒極爽快地說:“這忙能幫,你出點血,四十元我包攬。”
好家夥,又一筆赤裸裸的交易!我又想起了三輪車主的“良心”,肚裏就有火氣上湧。“沒有舊情念鄉情,頭回交道就共個直白?”
“嗚——”突然一聲鳴叫,火車進站了,雞販子老鄉站起身,“四十,出不出?還不晚。”沒待我回過神,雞販子隨著貨客搖擺著進站了,還不時勾頭丟下一臉輕蔑的笑,貨運房的屋簷下撇下了我和表弟,還有一堆待運的貨物。
這時天下起瓢潑大雨來,呼嘯的狂風挾裹著豆大的雨粒,這樣下去過不了三天,葡萄就會腐爛……
“誰能幫忙把我們的貨發出去,誰就是上帝!”我真想對著天空吼。
忽然,表弟眼睛一亮,“有了,找熟人。”
“在哪兒?”我驚喜萬分,“快去吧。”
表弟鑽進茫茫的雨霧中,我祈禱著。
表弟領來了一個小夥子,他在車站搞臨時裝卸,沒有多大聲望,但人挺熱情,願意到裏邊通融一下。
過了好一陣子,小夥子出來了,“晚上十一點多鍾有一趟洛陽發往襄樊的快車,他們答應幫忙,不過得給他們送點‘意思’。”
我腦際裏閃現出了雞販的話,後悔不已。
事到眼下,隻好破費吧,到襄樊中轉總比堆在這裏好,我權衡著利弊,點了點頭。
小夥子領我們進了貨運房,拜見了行李員,且趁機呈上了半箱葡萄。隻聽別人喚侯師傅,我也一個勁地喚,當然沒喚猴子猴孫。
已是傍晚時分,貨運房內冷冷清清。侯師傅召喚幾個叫不上身份的人,幫我們把貨搬到庫房,他們就像蒼蠅一樣去哄搶送去的葡萄,七八個人嬉鬧著,嚐得有滋有味,我和表弟領來一疊標簽,伏在桌子上抓緊填寫,替他們做著工作。心裏隱隱湧起一種酸楚的快樂。
手續履行就妥,我們付了托運費,又買了二十多元的香煙,換來了一團和氣,個個爭相向我們講述車站托運的內情,其中不免還要數落我們做生意不入門,錯過了上一趟。
我琢磨著這是個什麼樣的“門”。
貨物入庫,心裏好受多了,我和表弟才想起餓極了。來到車站廣場,表弟一摸口袋忽地對我說:“路上再有閃失,口袋裏的錢可抵擋不過。”我和表弟隻好到縣城去借錢。
回到車站,我們匆匆填飽肚子,就到貨運房去等。怕有急變,我們又多了一個心眼,趁機帶幾個西瓜送給那個姓候的。正好貨運房隻他一個人值班,當然樂而笑納,並招呼我們坐下,許是肚裏葡萄作用,許是寂寞難耐,侯師傅親近地對我們說體己:“到車上,給行李員送點葡萄,人可跟貨走。不然他攆你到客廂裏,掏錢買票不說,葡萄難免要損耗,這鮮貨誰不想嚐嚐?”
挨到進站,侯師傅挺主動,把我們送到車門口(這是他的本職,要向車上交手續),並向車上的行李員招呼:“這是老鄉,托點貨,路上多關照。”還不時向我暗暗呶呶嘴。
錢沒白花,侯師傅,你還得去為下一批乘客費心呢,留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