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前,8月24日早上7點多,母親突然暈厥,救護車將她送往中醫院,被診為腦溢血,我的母親任我千呼萬喚,就再也沒有醒來。
這個世界上最疼我愛我的那個人就這樣離我而去了,8月23日晚,成為我生命中最不忍回眸的日子。這一晚上的生活片斷同所有的日子一樣是那樣的溫馨而快樂,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死神已在遠方向母親招手了。
母親最後給我說的一件事是關於煤氣灶的事。煤氣灶是舅舅從武漢帶來的天然氣打火灶,因為舅舅家搬家後用的是液化氣,便將這灶給了母親,母親用的也是液化氣,這打火灶一直就放著了,我將要搬的新家是用天然氣的,而我早已定下了華帝的新灶。半個月前,到母親那裏,她拉著我去看那灶,在高高的櫃子上,母親瘦小的身體站在木凳上,她堅決不讓我去搬,她說那灶有些重,你越來越瘦,蓄些力氣。母親堅持自己搬了下來,灶是用一個麻袋裝著的,上麵積滿了灰塵,我用手去幫忙拿開,母親又製止了我,說是放久了灰太多,小心髒了我的衣裳。母親很麻利將灶拿了出來,雖然母親說幾乎是新的,但上麵還是看得出有許多油垢,我不以為然,母親說裝房子花的錢太多,能節約就節約一點。將它再洗一下,一定是可以將就用的。那灶就沒有再放到木櫃上麵去。8月23日的這天晚上7點,母親興致勃勃地拉我去看那灶,仍然是用麻袋裝著,但很顯然麻袋已被母親洗幹淨了,母親仍然不讓動手,他叫來父親幫忙,從儲藏櫃裏拿出了那個灶,灶洗刷的十分幹淨,全然新的一般,連縫縫裏的油跡也看得出是用鍋球糙過的。我的心一陣陣溫暖,站在母親身旁心生感動,有媽真好!她什麼都能給你想到。我來不及說一句感謝的話,母親就催我去玩牌,她說你難得玩一會兒,去陪陪姑媽。姑媽是從老家來看生病的大弟弟的。我坐在牌桌上回頭看看母親,燈光下母親的臉顯得十分暗淡和瘦削,我的心突然一陣陣發緊。我不知道這種不祥的感覺竟是我與母親最後的照麵。
母親最後送我的是一包南瓜籽,那應該是母親不止一次買南瓜後掏籽後曬幹的,母親叮囑我,回去烙一下,看電視的時候可以磕一磕。我要母親自己留著烙了吃,母親說你拿去磕罷,再買南瓜我就烙給自己吃。南瓜籽用一張紙包著,母親不由分說地放在了我的小包裏。
母親最後給我的是一元硬幣,每每從母親那裏回家,她都會送我到車站,給我準備一元的硬幣,無論我如何的推辭,母親都是一定要給我準備的,久而久之,我成了習慣。沒有一分錢退休工資來源的母親,一分一粒積積攢攢,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全念著自己的兒孫們。二姨有次看到母親塞給我硬幣,就搶白她不該在自己的女兒麵前如此客氣。再從母親那裏回家,我就用二姨的話來拒絕母親給我準備的硬幣,母親說別聽你二姨的,自己的女兒自己疼,她的青安來了她不知怎樣心疼哩。我從此不再攔阻母親。在公交車上,母親會一直陪著我直等到公交車到站,看著我上車,看著我乘坐的公交車漸漸遠去。從窗子回看站台上母親,心裏總是熱乎乎的,濕潤潤的,甜蜜蜜的。
如今這一切都是夢境了,母親走了,世界上最疼我愛我的那個人走了,她帶走了世界給我的最細心的嗬護,她帶走了世界給我的最體貼的關懷,她帶走了世界給我的最溫暖的情愛。我真後悔帶母親遊三峽的事因為家事和工作而一拖再拖,參加工作以來的26年時間,我竟沒能休一個探親假和年休假,忙於公務的我竟沒有陪伴生我養我的母親度過幾天輕鬆的日子,每當我表達對母親的歉意的時候,母親總是叮囑我要以工作為重,不要將她放在心上,母親說年紀大了,出不出門都無所謂,要我安心工作。但我知道看一看三峽是我對母親的承諾,也是母親的一個夢想。就在是母親昏迷的日子裏,九八抗洪勝利十周年的紀念活動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我忙了單位的事再趕往菜場,熬了湯再趕往醫院,看著護士從鼻試管裏給母親打進去後,我打來熱水幫她擦洗一下又趕往單位,竟沒能全天陪伴她的身邊照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