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分發揮作用還有另外一層含義,即當一個人處在他的最佳狀態時,活動變得不費力和容易了。在其他時候需要經過努力、緊張和奮鬥的事,現在覺得不需任何爭取、工作或勞動,就自然而然地完成了。同這一點緊密聯係的是經常感覺優美並顯得優美。在任何事情進行得順利、得心應手、超速運行的時候,這種優美才會悄然出現,而且是和平穩、容易、不費力的充分發揮作用一起到來的。
從外表上看,這個人這時是鎮靜的、有把握的和正常的,似乎他確切地知道他正在做的事情,並且是全心全意地幹這件事,沒有疑惑、含糊、猶豫或部分撤退。這是對於目標不是一問即過或輕輕地一擊,而是完全擊中的。偉大的體育家、藝術家、創造家、領導者和行政官員,當他們的活動處在他們的最佳狀態時,都顯示出這樣的行為品質。
雖然,這一點與以前各點相比,與同一性概念的關係較少,但是,我認為,它應當作為“成為一個真正的自我”的副現象包括在內。因為它是可供研究的足夠客觀和普遍的特征。我認為,對於完全理解那種似神的快樂——幽默、玩笑、憨態、嬉戲、大笑等,也需要它。我認為,這種特征是同一性最高級的存在價值之一。
與其他時候相比,人在高峰體驗時更覺得他自己在他的活動和感知中是負責的、主動的,是創造的中心。他覺得他自己更像一個原動力,更能自我決定而不是被引起的、被決定的、無助的、依賴的、被動的、軟弱的、受擺布的。他覺得自己是自己的老板,是完全負責的,是完全隨意的,是自己命運的主人。他覺得自己比其他時候有更多的“自由意誌”。
在旁觀者看來,他也是同樣的情況。例如,他變得果斷了,看起來更強有力,更專心致誌,更善於嘲弄或壓倒對立麵,更堅定地確信自己,能給別人留下這種印象——企圖阻止他是徒勞的。而且,他似乎絲毫不懷疑他自己的價值,不懷疑他做自己決定的事情的能力。對於旁觀者來說,他顯得更值得信賴,更可靠,是一個更有利的打賭對象。在治療中,在成長中,在教育中,在婚姻生活中,發現這個偉大的時刻——變得負責的時刻——一般是可能的。
在高峰體驗時,他擺脫了價值感、自我承認、自愛、自尊的消極方麵——阻礙、抑製、謹慎、畏懼、懷疑、控製、保留、自我批評。這個特點不但是主觀現象,也是客觀現象,而且可以進一步從主客觀兩個方麵描述。當然,這個特點不過是已經列出的特點和下麵將要列出的那些特點的不同“側麵”。
雖然,這些事件原則上是可檢驗的,因為這些事件在客觀上是力量和力量的搏鬥,而不是力量和力量的協作。
行動是更自發的、更表現的、更單純的(坦率的、天真的、誠實的、耿直的、真摯的、赤子般的、不矯揉造作的、不設防的、無抵禦的),更自然的(簡單的、從容的、不猶豫的、樸素的、篤實的、真誠的、在特定意義上原始的、直接的),更無控製和自由流露的(自動的、衝動的、反射式的、“本能的”、無拘束的、無自我意識的、無思想的、無意識的)。
真正同一性的這個側麵是如此重要,有如此多的折光色彩,要描繪和傳達它是如此困難,我認為在下述不完全同義的詞中有重疊的意義:非故意的,自願的,自由的,非強迫的,不加思量的,不審慎的,魯莽的,無保留的,無抑製的,自我泄露的,坦白的,不掩飾的,開放的,不假裝的,不虛構的,直截了當的,無邪的,非人工的,無焦慮的,信賴的。在這裏我暫不談“良知”、直覺、存在認知問題。
在特定的意義上,他是更有“創造性的”。由於有更大自信且無懷疑,他的認知和行為就能夠以不幹預的方式、道教的方式,或以格式塔心理學描述過的靈活方式,按照它內在的、“顯露出來的”條件(而不是根據自我中心、自我意識的條件),按照任務、責任(弗蘭克語)或由工作自身性質提出的條件,把自身塑造成有問題的或無問題的狀態。因此,他的認知和行為是更即興的、即席演奏的、臨時的、更不是由什麼事物引起的,是更突然的、新奇的、新鮮的、不陳舊的、不圓滑的、非出於教導的、非習慣性的。它也是較少準備的、較少規則的、較少設計的、較少預謀的、較少練習的、較少預想的。因此,這些認知和行為都是相對非尋求的、無欲念的、非需要的、無目的的、非追求的、“無動機的”、或無驅力的,因為這些認知和行為是自然發生的,是新創造的,而不由以前引起的。
從另一種角度考慮,所有這一切還能夠描述為極端的唯一性、個體性或特異性。如果說所有人大體上都是彼此不同的,那麼,在高峰體驗時,他們有了更純粹的差別。如果說,人們在許多方麵(在他們的角色上)是可以替換的,那麼在高峰體驗時角色就消失了,人們變得極少有互換性了。無論“獨特的自我”意味著什麼,以及它的起因是什麼,反正它在高峰體驗時總是更為獨特的。
從各種意義上來講,個人在高峰體驗時,最有此時此地感,最能擺脫過去和未來,最全神貫注於體驗。例如,這時比其他任何時候都更能傾聽。由於他這時最少成規和預期,所以他能夠完全傾聽,而沒有被拖入以過去的情況為基礎的預期(過去情況不可能和現在情況完全一樣),也沒有被拖入以規劃將來為基礎的憂慮,這樣就意味著,隻是把當前作為達到未來的手段,而不是把現在本身作為目的。而且,由於他這時超越了欲望,所以,他也無需依據畏懼、怨恨或希望形成任何生活的成規。另外,他也不需要憑借比較此時此地有什麼東西和沒有什麼東西,才能做出評價。
高峰體驗時刻的人,成為一個更純粹精神的而較少世故的人。也就是說,在高峰體驗時,他的改變更多的是由內在精神的法規決定,而不是被非精神的現實法則決定。這聽起來似乎是矛盾的或者是荒謬的,然而並不矛盾。而且,即使是矛盾的也會得到公認,因為這具有某種意義。在既不幹預自我也不幹預“其他”的時候,對於“其他”的存在認知最有可能;尊重並熱愛自我和尊重並熱愛“其他”,二者相互容許、相互支持和相互加強。
我之所以能夠最好地掌握非自我,靠的是非掌握,也就是依靠讓它成為它自己,任其自然,允許它按著它自己的、而不是按照我的規律生存。正如我成為最純粹的我自身的時候,我就從非我中解放了我自己,拒絕讓它控製我,拒絕按照它的規律生活,堅決要求按著我內在的規律生活一樣。這種情況產生的結果是,精神內(我)和精神外(其他)就不再是極端不同,肯定不再是真正對抗性的了。另外,也產生了這樣的結果,即兩套法則都變成令人快樂和感興趣的了,甚至它們二者能夠整合或融彙在一起。
可以幫助讀者理解這個語言迷津的最好例子是兩人之間的存在愛關係。當然,任何其他高峰體驗也都可以作為範例。顯然,在這種理想交往(我稱之為存在範疇的水平上,自由、獨立、掌握、不幹預、信任、依靠、現實、別人、分離等詞,全都是在非常複雜、非常豐富的意義上使用的,在日常生活的缺乏、需要、要求、自我保存,以及兩歧式、兩極性、分裂的缺失範疇中)中,這些意義是沒有的。
從理論上而言,強調不力求式無需要方麵,並且把它作為我們正在研究的同一性的中心點。處於高峰體驗中的人通過某些途徑變得無動機或無驅力了,特別是從缺失性需要的角度來看,更是如此。在論述這個高峰體驗時,把最高、最可信賴的同一性描述為不力求的、無需要的、非希望的,即描述為超越了日常的需要和驅力的,也有類似的意思。他隻是存在著。快樂已經達到,而這對於追求快樂來說,則意味著達到了暫時的目的。
已對自我實現的人做過類似的描述。現在,事事都是自願地、傾瀉式地、沒有意誌地、不費力地、無目的地到來的。此時,他的行動不是為了體內平衡或降低需要,不是為了避免痛苦、不愉快或死亡,不是為將來進一步的目的,不是為了自身之外的任何其他目的,即他的行動是絕對的,而且沒有匱乏動機。此時,他的行為和體驗成了本質的東西,是自我證實的,是目的行為和目的體驗,而不是手段行為和手段體驗。
因為他們覺得沒有需要和要求,沒有缺失,不缺乏什麼東西,他們在各個方麵都是滿足的,所以我把這個水平上的人叫做超絕的人。他們這種“崇高的”、“極佳的”、超凡的特點,特別是他們的這種行動,已被推斷出是以無所求為基礎的。我覺得,這些推論在理解人的這種活動上(他們當時的行動是無所求的)是很有啟發作用的。例如,我覺得它對於理解超凡的幽默和娛樂理論、厭煩理論、創造性理論等,都是很有啟發的。人的胚胎也是沒有要求的這種事實,是高級涅和低級涅易於混淆的根源。
在高峰體驗的時刻,他們通常傾向於成為詩一般的、神秘的和狂喜的表達和交流,似乎這是表現存在狀態的一種自然而然的語言。我隻是在我的研究對象和我自己身上察覺到這種語言,因此,對於這一點談不了多少。同一性的言外之意是,真正的人正因為他是真正的人而可以變得更像詩人、藝術家、音樂家和先知。
一切高峰體驗都可以有效地理解為利維的完滿動作,或格式塔心理學的閉合,或者賴希的完全興奮型,或者完全的釋放、發泄、極點、高潮、盡善盡美、傾盡、完成等等。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未完成課題的持續活動、部分表露的心情、內部不完全通暢的運動、沒有痛哭出來的悲哀、限食者的半饑餓狀態、永遠達不到完全整潔的廚房、有保留的性交、必須不表現出來的憤怒、得不到練習的運動員、牆上不可能改正的扭曲圖畫、不得不吞咽的愚蠢、不稱職、不公平等等。從這些例子中,任何讀者都應該能從現象的邏輯中理解到完滿是多麼重要,以及為什麼這個觀點有助於增進對於非力求、整合、放鬆等等的理解。完滿被看作完善、公正、美,被看作是目的而不是手段。在某種程度上而言,自從外部世界和內部世界有了同型性和辯證關係(互為“因果”)的時候起,我們就接觸到美好的人和美好的世界怎樣彼此創造這個問題了。
同一性會受到怎樣的影響呢?在某種意義上說,真正的人本身很可能就是完善的和最終的;肯定他不時地體驗到了立體的定局、完滿和完美。最後,卻產生兩種不同的結果:達到頂峰的人能夠達到完全的同一性;而沒有達到頂峰的人必然總是保留有不完全的、缺失的、力求的某種東西,他生活在手段之中,而不是目的之中。如果這個相關被證明不是完全相關,那麼,我至少可以肯定,真實性和高峰體驗之間是正相關。
當我們考慮肉體的和精神的緊張以及持續不絕的不完全性時,它們不但同安詳、平和、心理健康不相容,而且它們也可能同肉體健康不相容,這看起來是合乎道理的。而且,我們也有了理解這個迷惑人的發現的線索,即許多人報告,他們的高峰體驗似乎莫名其妙地近似(美妙的)死亡,似乎在最強烈的生活之中也具有與其矛盾的渴望或意願。也許,任何盡善盡美的完成或終結,在隱喻、神話或古語上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