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辦班作家(1 / 1)

13 辦班作家

一位朋友,是教寫作的,自己不時也寫點東西。其文見解精辟,文采飛揚,品位甚高,深受讀者歡迎,遠非那些貧嘴寡舌、調侃無度的走紅大作所能比。我把他寫的玩意兒說成“東西”,是因為這些“花邊作品”往往不被文學“圈內人”正眼兒瞧,入不了“正宗”文學之林之故。其實寫“花邊”寫得很臭者也有爆得不大不小名聲的——就看“炒”功如何了。但朋友人很死性,不巴結名人,出了集子也沒請人作序吹捧,所以一直默默無聞。

當然他也有被人“看”上的時候。

前些天,他突然從偏遠的西南小縣城到首都來了,給他有數的幾位北京朋友一人帶了一隻當地特產燒雞。朋友們很奇怪——他單位窮,他也從來沒有出差任務,不出席什麼“研討會”之類,和各地有限的朋友隻是神交,這回怎麼被恩準上北京來了呢?原來,領導看他兢兢業業教了幾十年書,苦勞有,功勞也有,從不提什麼要求,眼看即將退休,就允許他到北京參加一個“進修班”。

當下各類進修班,可謂多如牛毛,但他一個半大老頭兒,快回家抱孫子了,要參加一個什麼“班”呢?那是“北京老師”舉辦的“文學創作進修班”。

北京是文化中心,是各類名流學者權威麇集地,所以關於文化的高雅進修班格外之多。但是很奇怪,如果去各類進修班看一下,便會發覺,它們很少招收北京籍“學員”,而多是來自外省尤其是偏遠地區的某一方麵的愛好者。文學進修班,也盛行得很——你不看前幾年征婚廣告上,十個求偶者有九個愛好文學嘛。這幾年的征婚詞雖然多變作“月入豐,車房俱備,事業有成,婚否不限”了,但“愛文學”至少是非常浪漫之事;所以,“愛文學”即使求愛時不大被時髦先生小姐借用,仍然可以當成永恒的愛情作料。辦班者許以在雜誌“附刊”(不是“副刊”,不公開發行)發表習作,並描繪了成為作家和出大名的光明前景,總有為實現理想而來進修班“提高”之人吧。

據透露,學員名單大多為辦班者從各類報刊搜集而來,隻要他們認為這些作者有可能是“文學青年”,就發了誠懇的“邀請函”去——外加一張幾千元的“材料費”收據,並說明“食宿自理”。可這些大人先生發財心切,有時也弄巧成拙,有眼不識泰山,居然胡“邀”一氣。比如我友,我認為給辦班者當老師差不多——我看了那個“班”的“導師”名單,除了一兩個拉來撐門麵的“大腕兒”,有的乳臭未褪,有的寂寂無名,也沒見有什麼大作問世,朋友千裏迢迢赴京,要“進”個什麼“修”啊?即使個把“大腕兒”導師,在拿了紅包以後的所謂“講課”,據說也隻是蜻蜓點水而已,你叫這個飽學老頭兒跟著這樣的“老師”學什麼?這不是惡心他嗎!不過朋友蝸居一隅,在領導允諾報銷食宿盤纏的善心關愛下,借此出門瀟灑一番,會會北京朋友,拜拜天安門,爬爬長城,倒還得感激辦班者呢——他也是這麼做的。

那位說,為什麼辦班者不誘惑北京人當“學員”呢?因為北京人,尤其是按辦班者的思維和標準,能被列入“學員”範疇的寫作者(從報刊可找到他們的大名,但並非“圈內人”),太了解這些“班”的小九九了。而且京城人想遊覽首都,用著入你的“班”嗎!他自己沒準兒惦著向辦班老師看齊,也牛轟轟地騙一下外地“土老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