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第一次被領到手術室,第一次聽到讓我解剖死者時,那氣氛也與這沒有任何區別。於是,我不得不自己詢問死者的姓名。弄清他是一個伐木者,在一場爭鬥中被殺害。我不得不像任何別人一樣學會如何處置他,不是作為一個死人,而是作為一具“屍體”,沒有任何禮儀地處置他。對於幾隻狗也同樣如此,那是在我們完成表演和實驗以後不得不在生理課堂中殺死的。
醫學新生們自己也力求使他們的深沉情感變得可以排遣和可以控製,抑製著他們的畏懼、他們的同情、他們的溫情,在赤裸裸的生命和死亡麵前的敬畏,在他們完全和驚恐的病人打成一片時的同情的眼淚。由於他們是青年,他們是以年輕人的方式這樣做的。例如,坐在一具死屍上並吃著一片三明治照一張像;偶而在餐桌旁從公文皮包中拉出一隻人手;拿人身幽隱處作為醫學話題的笑料等等。
這種對抗恐怖的頑強、隨便、不動感情和掩蓋著它們的對立麵顯然被認為是必需的,因為溫情可能幹擾醫師的客觀性和無畏態度。我自己常常懷疑這一去聖化和反淨化是否真正必需。至少有可能的是,較多牧師般和較少工程師般的態度也許更有助於改善醫學訓練,或至少不致於把“較溫柔的”候選者逐出醫門,可能這種“頑強”訓練對於外科是必需的,那是可以商榷的。但對於一位心理醫師呢?一位“人際認識者”難道不需要關心和愛嗎?顯然那是一種反心理學的訓練?在此,我們還必須進一步討論一個隱含的設想,情感不一定是真理和客觀的敵人,有時它是,有時它不是。
另外,還有一些人把去聖化作為他們的防卸手段。我們都熟識那樣的人,他們不能忍受親密、誠實、無防禦,他們對親密的友誼深感不安,他們不能愛或被愛。避開這種打擾人的親密或美是一種常見的解決辦法,或保持“距離”,甚至離開一臂遠。或者最後可以抽去它的主要內容,剝去它打擾人的特性,弄成不自然的。例如,純潔可以說成是愚蠢,誠實可以稱為容易受騙,坦率變成缺乏常識,慷慨被貼上無主見的標簽。前者使人不快,後者不致如此而且容易對付。請記住,實際上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偉大的美或耀眼的真理或完善或任何終極的存在價值,我們能做的一切不過是沉思,感到歡樂,“有趣”,激發愛慕之心等等。
隨著對“反向的價值”對真、善、美、完善、秩序的深入研究,我大都發現這些最高的價值往往能使人更意識到他自身內和這些價值對立的每一事物。許多年輕人覺得和一個不太漂亮的女孩相處更自在,美麗的姑娘容易弄得他自慚形穢、靦腆、笨拙、自卑,似乎他是站在某一皇族或神的麵前。去聖化能成為一種防禦手段抵製對搖搖欲墜而急需保衛的自尊的不斷衝擊。
在臨床醫師看來同樣明顯和同樣熟悉的是,某些男子沒有能力和一個姣好或美麗的女子性交,除非他們首先使她受到屈辱或至少弄得她不再是一位女神。男子在性行為中會把他的角色等同於肮髒的插入動作或支配動作,但他很難對一位女神或聖母或女祭司——很難對一位神聖的、可敬畏的教母做出這樣的行動。因此,他必須把她從高高在上的座位上拖下來,拖入肮髒的人的世界,使他自己成為主子,或許以一種無故施虐的方式提醒自己,她也要拉屎、撒尿、出汗等等,或她是可以用錢買來的等等。於是,他不再需要尊重她;他解脫了敬畏感,解脫了溫柔、崇拜、褻瀆或自卑感,不再像一個嚇壞了的小男孩那樣覺得自己笨拙、不般配了。
動力心理學家研究較少,但或許也很常見的一種現象是女方對男方的象征性閹割。當然,這至少在我們的社會中是人所共知的廣泛發生的現象,但它常常被賦於或者是純粹社會學的或者是純粹弗洛伊德學說的解釋。也很有可能是為了去聖化和反淨化而“閹割”男方,就像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之妻,以凶悍潑辣著稱,她對蘇格拉底的撒潑也可能是為了防禦她對蘇格拉底的極度敬畏感會把她自己淹沒。
從這樣的觀點看,我們常常認為是一種“解釋”的東西與其說是一種理解的努力或理解的交流或充實理解的努力,不如說是一種抑製敬畏、讚歎和驚奇的努力。看到雨後彩虹,十分激動的孩子可能會聽到大人以一種略帶輕蔑和揭穿真相的口吻說:“哦,那不過是水珠把白光分成了彩色,就像棱鏡的分光作用那樣。”
這能貶低經驗的價值,類似以勝人一籌的態度嘲笑孩子和他的幼稚。它能具有扼殺經驗的作用,使經驗較少可能再次到來或表露出來或受到認真對待;它能使生活失去敬畏感和驚奇感。
我發現這也適用於高峰體驗。高峰體驗很容易而且常常被“解釋掉”而不是真正被解釋明白。我的一個朋友,在手術後的寬慰和沉思中忽然閃現一個經典式的重大啟示,深刻而震撼人心。他的意外發現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過後我想到這種體驗可能為我打開極佳的研究前景。我問外科醫師是否其他病人手術後也有這樣的洞察。他漫不經心地說:“哦!是的!Denlerol(一種止痛的商標)你知道。”
自然,這樣的“解釋”對於經驗本身的內容說明不了什麼,和引爆器說明不了爆炸的效應一樣。而這些毫無意義的解釋本身必須得到理解和解釋。
簡化的努力和“不過如此”的態度也需要解釋。例如,“一個人實際不過是24元藥品的價值”;“吻是兩個胃腸道上端的並列”;“一個人等於他所吃的東西”;“愛是對於你的心上人和其他姑娘之間差別的誇張”。我有意選錄這些少年男孩的例子,因為我相信這是去聖化作為一種防禦手段的最高利用。這些男孩力圖成為強硬的或“冷靜的”或“長大成人”,就不得不向他們的敬畏、謙卑、愛、溫柔,以及同情和他們的奇跡感宣戰。他們這樣做,把“高的”拉下來,拉到“低的”地方,拉到他們覺得是他們自己所在的地方來。這些“觀念論”的年輕人不停地奔忙,向他們的崇敬衝動作戰,力圖貶低神聖的東西,褻瀆每一件事物,像“正常”成年人的所為。
一般原子論的分解技術等等也可能用於同樣的目的。你想說一朵美麗的花或一隻漂亮的昆蟲或一首精彩的詩等等的麵前避免吃驚,避免自慚或產生無知感,辦法很簡單,隻要把它劈開,並再次感受到自己有本事。歸類、分類、劃分範疇、製定規程一般也是如此。這些也是使可敬畏的事物世俗化、便於處理和日常化的方式。任何能回避整體性的抽象形態都可能服務於同一目的。
因此,我們必須提出這樣的問題:是否科學或知識的根本性質在於它必須去聖化?或在現實的領域中是否有可能把神秘的、引起敬畏的、存在幽默的、震撼情感的、美麗的、神聖的事物也包括在內?假如可以承認它們的存在,我們怎樣才能取得對它們的認識?
在外行人眼裏,使生活去聖化是科學家的必然責任。這種看法通常是錯誤的,他們對於最優秀的科學家研究工作的態度有誤解。這種態度的“統一”麵——同時領悟神聖的和世俗的生活——太容易被忽略,因為大多數科學家都羞於表現出這一點。
客觀實際的情況又是如何的呢?事實上,真正優秀的科學家往往確實以熱愛、獻身和克己的態度研究他的工作,似乎他正在進入一個神聖的殿堂。他的確達到對自我的超越——完全的忘我精神;他的態度確實可以稱為一種“宗教式”的——具有絕對真誠和全麵真理的品德,而他的激動或高峰體驗,在他所研究的偉大神秘現象麵前時時由於敬畏、自卑和自覺渺小而戰戰兢兢——所有這些也可以稱為神聖的。這不經常發生,但它確實發生而且有時是在外行人難以鑒別的情況下發生。
從某些科學家那裏誘出這種隱秘態度是很容易的,隻要你設想它們存在並嚴肅對待。假如科學能丟掉這一非必要的“對溫情的禁忌”,科學將較少被誤解並將在它自己的領域內發現較少需要去聖化和僅僅進行褻瀆活動。
我們也能從自我實現的、高度發展的人那裏學到許多東西。他們的眼光長遠;他們的思維邏輯廣闊;他們能以一種更廣泛包容和整合的方式看問題;他們告訴我們,在謹慎和勇敢、行動和沉思、活力和思辯、堅強和溫情、認真和奧林匹斯式的幽默等等之間並沒有真正的對立。這些都是人的特性,它們在科學中都有用。
在這些人身上沒有必要否認超越性體驗的真實或把這樣的體驗看作是“非科學的”或反理智的。也就是說,這樣的人覺得不需要否認他們更深層的情感。的確,我的印象是,如果有什麼可說的話,那就是他們更傾向於享受這種體驗的樂趣。科學可以成為非宗教人士的宗教,非詩人的詩作,不會作畫者的藝術,嚴肅人的幽默,受壓抑而畏縮的人的求愛。科學不僅始於驚奇,它也終於驚奇。
好心情的科學家
批評傳統科學和科學家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們過於相信他們的抽象,過於肯定這些抽象的價值。在這樣的主觀條件下,他們很容易失去他們的幽默感、他們的懷疑態度、他們的謙虛,並且不能恰當地意識到自己缺乏更深刻的知識,不能扼製自己的狂妄自大。很顯然,這一批評特別適合心理科學和社會科學。
確實如此,自然科學家能誇耀他們的顯著成就和他們對物體和無生命自然的控製。但心理學家有什麼可以驕傲的呢?他們真正懂得多少有益於人的事情的道理呢?傳統科學在一切人的和社會的領域中一直是一種失敗。當然,我們確實有許多關於人和社會的有益知識,但我仍堅持認為,很多這樣的知識來自“異端”,也就是來自於人本主義科學而不是機械主義科學。我在此不談來自原子彈的所謂“成功”問題,原子彈現已掌握在心理上和社會上原始的個人和社會的手中。科學的右臂已生長到巨人水平,而左臂卻在它的生長中落後這麼遠,這難道不危險嗎?
假如我是正確的,科學家的明智和仁慈(甚至是在最真確的意義上的“科學化”)當然便於他們拒絕“方法崇拜”的樂趣,即拒絕變得驕橫、霸道和自以為是。能拯救他們的恩典寧可說是這樣的一些品性——謙遜,嘲笑自己的能力,和模糊狀態共處,經常意識到對於任何一組事實都存在多重理論解釋的可能性,對語言、抽象和科學本身的內在限度有明確的認識,承認經驗、事實、描述優先於一切理論,懼怕在理論的上方稀薄空氣中生活太久而不能返回地麵。最後我還要附加一條,對於個人自己科研工作中無意識和前意識決定因素的經驗知識是最大的謙卑生產者。
為了與權力主義性格的不能等待和不能暫時擱置判斷的傾向做一比較,我們還可以進行一項有啟發意義的研究實驗。有廣泛的臨床印象——實驗資料仍然是模棱兩可的——表明,他們就是不能容忍等待,他們的大部分緊張和焦急來自於等待。因此,他們通常在不成熟的認知下就跳向一個結論——任何結論,而不是停留在被他們視為感情懲罰的狀態。
缺陷還不止於此,而且他們一旦委身於一個結論,他們還往往長時間地依賴它,即使麵對著矛盾的資料也沒勇氣去修正。
較明智的、奧林匹斯型的沉思者,較有興致和好取笑的沉思者都已意識到,科學理論的存活時間比人們所期望的短命得多,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可能會覺得完全“忠於”牛頓定律和忠於霍亨索倫王朝同樣可笑。
這一更試驗性的態度能牢固地建立在經驗的基礎上。假如你仍然接近具體客觀的世界,便不可能否認事實的多重性——它們的矛盾,它們的模糊性。你會意識到我們關於這一事實世界的知識的相對性,相對於世紀、文化、階級和階層,相對於觀察者的個人性格。你很容易感到肯定無疑卻又很容易弄錯。
所有的科學都隻是一種權宜之計,一種達到某一目的的手段,但這一目的從來沒有達到過。一切說明都要推延到我們認識了整體以後,但那時科學自身將被拋在一邊。但任何自然物引出的我們的愉快的自發表現都是既完滿又徹底的,因為一切自然的東西都被視為和人有關;誰又知道這種無意識的肯定可能多麼接近絕對真理?假如我們要了解我們看到的是什麼,我們將所見甚少。一個人用他的理解的卷尺能測量的東西太少啦?
當你意識到這些對立力量時,你仍意無反故地進入這個世界,這一過程的本身就是勇氣甚至高尚的一個標誌。科學家應該深感幸運,並喜愛他們的生活,因為他們發誓終身從事的那種永恒的事業肯定是值得他們為之付出最高努力的。
有一種方式使我們可能成為依據經驗的,推進知識的高度評價這一知識,而又對人類知識的貧乏和不可靠抱現實主義的態度,這種方式就是對它超然一些,像上帝那樣,抱著懷疑的態度而興致盈然又有深厚感情,嘲弄、寬容並驚歎不已。正當的笑是對付難解問題的一個好辦法,同時也是保存力量堅持研究下去的好辦法。對於既要謙遜又要自豪、驕傲和堅強(足以對付重大任務)的存在主義問題,幽默感是極佳的解決途徑。以這種方式我們既能意識到我們懂得火箭和抗菌素,同時又意識到我們不懂得戰爭與和平,偏見或貪婪。
所有這一切都是關於現存混亂狀態的沉思形式,都是一種溫和的享受,而且使我們能繼續堅持嚐試較多一點解開扭結而不致失去信心。你能熱愛科學盡管它不完善,正如你能愛你的妻子一樣,盡管她不完美。而且,幸運的是,科學和愛侶有時確實能變得十全十美並使我們大吃一驚,雖然美麗隻能停留片刻,而且是作為一種令人意外的、受之有愧的獎賞。
這樣一種態度對於超越另一些問題是很有助益的。一個重要的問題是有一種隱蔽的觀點把科學和完成的知識等同起來。例如,我曾聽到心理學家遭受物理學家的嘲笑,物理學家這樣嘲弄心理學家:“你們知道多少?你們的知識是高度抽象並數學化的嗎?”他們甚至這樣問:“你稱它為科學嗎?”這裏暗含的意思是,科學是進行認識活動的,而不是提問的。於是,後方部隊的士兵嘲笑前方的戰士太髒,而財富繼承者嘲笑汗流夾背的賺錢謀生者。
事實上,在科學中有兩種評價的層次係統(不是隻有一種):一種是組織得很好的知識層級;另一種是我們選定研究的重要問題層級,正是這些選定要研究重要的、未解決的人的問題的人才真正把人類的命運放在自己的雙肩上。
大多數科學的定義,尤其是非科學家所定義的,是根本不正確的。通常,科學被說成是一種功能自律的事業,局外人是無法真正理解的。例如,假如你稱它是“不斷增長的信息集成”或“實驗操作規定的概念係統”,一般人會詫異為什麼人們應該獻身於這種不能鼓舞人的目的。
對於科學研究的成果或對於作為社會事業的科學的這種說法,或為此目的所進行的有關科學的討論而不是有關科學家的,往往都把科學家生活中的趣味、激情、興奮、勝利、失望、感情和意動的成份排除在外,更不用提那些審美的、“宗教的”、或“哲學的”躁動。頗為類似的是閱讀象棋規則,它的曆史,研究個別比賽等等。但所有這些都不能解答這樣的問題:“人們為什麼要下象棋?”如果你對他們的感情、動機和滿足毫無所知,他們將永遠不可理解,像鬥牛士不能被非鬥牛愛好者所理解一樣。
我認為,非科學家通過了解科學家的目標和滿足有可能得到對科學家生活的某些感受,而且這些心理上的真正滿足在一定程度上是人人所能體驗到的。
通過對高峰體驗的調查研究,我得知這些體驗是非常相似的,遠非激發這些體驗的外部誘因之間的相似可比。例如,在我發現婦女描述她們最高幸福時刻大體和男子的描述相同以後,我覺得和婦女更接近了,盡管婦女受到激發的情境可能對男子毫無觸動。隻要牽涉到個別科學家的內在生活,這些高峰體驗和詩創作中激發詩人的體驗就非常相似等等。
從我自身的經驗而言,我想我曾從我自己和別人的研究工作中得到過比從詩歌欣賞中更多的“詩意”體驗。我從科學雜誌的閱讀中也曾得到過比從研究和閱讀“聖書”中更多的“宗教”體驗。創作某種美麗事物的激動心情來自我的實驗、探索和我的理論研究,而不是來自繪畫、譜曲或跳舞。科學可以成為一種與你的所愛相結合的方式,與使你著迷的東西以及與你用你的生命表達你為之傾倒的神秘的東西相結合的方式。
接下來,我們繼續我們的類比。如果你能求得有關你研究的主題愈益增多的知識,並在50年的學習後上升到一定的高度,那麼你可能花費一生的時間,甚至會覺得淹沒於它的更深的神秘之中了,不過卻以求解這個問題為樂。
很顯然,與最初的無知的空白神奇感相較,這時它已是一個豐富多彩的“高級”的神秘和奇跡。這兩種過程似乎是同時並平行地進行著,即知道得越多越覺得神秘。至少這是在我們的優秀人物、賢者和最好的科學家身上發生的現象,他們仍然是完整的人而不是偏癱的專家。這些人也是能夠得到詩人理解的科學家,他們反過來也能把詩人看作是一種合作者。正如德瑞爾所說,科學能成為“理智的詩歌”。這一對於優秀科學家內在生活秘密的探索能成為某一全球運動的基礎,它將使科學家、藝術家、“宗教”人士、人道主義者和一切其他認真的人團結在一起。
傳統的科學家認為,科學研究或詳盡的認識是和神秘感對立與矛盾的。但實際情況並不需要如此。研究神秘並不需要褻瀆它。實際上這是趨向更高的尊重、更深的理解、在豐富多彩的高水平上的更加神聖化和淨化的最佳方式。必須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最聰明的人,正是那些最大智若愚、最不傲慢和最“興致勃勃”的人。
如果你想使樹木變得更美麗,那麼,唯一的辦法你必須對樹木有更多的知識——弄清樹木生長的道理。我總是注視並讚美的樹,現在更有一點助益,因為我懂得一點植物學。假如我對它的機能作用的細節知道得更多些,這一知識將能使它變得更加神奇而美麗。
例如,我一生最深刻的審美體驗之一是很久以前在一次組織學課堂上得到的。那時我一直在研究腎髒生理學、化學和物理學。我越學越驚歎腎的美,它那令人難以置信的複雜而又簡單,在機能上有完美的形態。它的形態是順應它的機能構成的,兩者的相隨像雕刻般精細,遠遠超過格林諾夫的夢想,例如腎的進化。對於我來說,胚胎學家所知的是一個奇跡,它顯得是那樣的罕見,任何人也難以預先想像。正是在這樣的時刻,我在研究、學習和了解以後,觀看了顯微鏡下的一個完美染色的切片並得到一種美的體驗。
對於這樣的問題,非科學家不會懂得,而科學家呢?又羞於在大庭廣眾麵前談論它,除非他們變得年長成熟而且不怕羞時才不會如此。在科學的最高水平上,它最終能成為對驚奇、敬畏和神秘的組織編排,係統追求和欣賞享受。
上述這些的高峰體驗和存在認知,正是科學家能夠得到的最高獎賞。但這些體驗同樣可以稱為宗教體驗,詩意體驗或哲學體驗。科學可以成為非宗教人士的宗教,非詩人的詩作,不會作畫者的藝術,嚴肅人的幽默,受壓抑而畏縮的人的求愛。科學不僅始於驚奇,它也終於驚奇。因此,抱有這種世界觀的科學家的首要任務就是將所謂的複合物還原為所謂的單一物。這得靠分析來完成,而且得進行越來越細微的分解,直至無法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