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無論是否真實,可在旁人的眼中,已經是不變的事實了,”她頓了頓,說,“但姑且再讓我來猜一次吧。如果你沒有和任子雋在一起的話,那麼你是和楊叔衡在一起,是嗎?”

我呆住了,她居然猜中了,我張了張口,但沒有發出音來。我的臉漲得火燙。

“是嗎?”她再問我一次。我還是沒有回答。於是她笑了,帶了那種冷笑的意味:“記得當時也是你告訴我的,你不會和他發生什麼的!那時你說得如此堅決,可是現在呢?”

“我……”此時,晨風從窗口吹進來,確實帶了一種傷感的氣味。我說不出話來,隻剩下一片茫然。

“雨謙,我才發現,你是一個虛偽的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你對別人用你那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破理論去製止,擺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樣!可是你卻從來沒有約束過自己,毫不猶豫地投入楊叔衡的懷抱裏!我終於看清楚你了!我明白了,是你在阻止任子雋接受我,是你!如果沒有你,說不定任子雋已經接受我了!”她對著我的臉,說得有些咬牙切齒。說完了,她緩緩地站起身來,往教室門口走去。

“什麼?”我大跳起來,對著她的背影大喊。我除了萬般委屈之外,更是被陸小琴的這番話徹底激怒了。這是陸小琴嗎?剛才那些話真的出自她的口嗎?可是,我記得她從來都不是這個樣子的!這一次,她失去了善解人意,失去了平易近人,失去了原本的性格格調!每次遇到問題,不管是她的,還是我的,我們從來都是好好說,好好勸,好好分析,好好安慰的!可是今天她不了。我不認識她了,徹底地!她像一個可怕的陌生人,在我全然沒有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給了我幾個響亮的耳光!頓時,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和侮辱感襲上我的心房,順著血液流遍全身,令人難受至極,逐漸上升為一種想失聲痛哭的衝動和欲望。可是意外地,我卻沒有落淚。

我沉默了一會兒,待我抬起頭來時,任子雋正和萬小路一道進來,神情也是十分擔憂,也許他也已經知道了這荒唐、難言、無中生有的事情!

我和他的目光碰了碰,又彼此收了回來,但沒有其他任何的招呼或暗示。或許,這是一種遺憾,或者,恰是一種理智。任子雋在他的位子上坐下,和萬小路悄聲說些什麼。他皺眉,惱怒,歎息,苦笑。

我瞪著沒有一個字的黑板,有些暈暈乎乎的。我頓時覺得很奇怪,老天為何會讓我遇上楊叔衡和任子雋,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他們,或者沒有我,那麼肯定不會發生這些擾人的事情和煩惱。可是這個世界如果真的重新安排,我又是多麼不舍得失去他們!他們給我帶來了許多快樂和幸福,同時也帶來了幾抹更深的憂愁和煩惱。

莫名地,我落淚了,隻是一滴,悄然而下。窗外,淅淅瀝瀝的,又下雨了。雨中,飄著桂花香,卻有些變質了地漚著災難的氣味。

早自習鈴響過後,陸小琴才回來。她還是坐在我旁邊,隻是彼此沒有說話。上午,一切都很正常;過了午飯時間,雨下得大了,近乎暴雨,仿佛整個空間都充滿了那種冷冰冰的味道。我和任子雋在下午第二節課終於被叫進了校長室,是高老師來叫我們的。在我們進入校長室前,高老師沉默著不說一句話,但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們幾眼。

辦公室裏,陸校長正襟危坐,還示意任子雋把門關上。空調送著暖氣,而我卻連連打了幾個寒戰。我有些緊張,而任子雋似乎一點也不,很輕鬆的神情。大概無論碰到什麼事情,他都是可以從容對待的。

陸校長剛準備要開口,手機響了。他掃上我們幾眼,出去聽電話了。

“用不著緊張,也用不著害怕,有我在。”這是今天任子雋對我講的第一句話,雖然簡短又像在背台詞,但著實感動了我。我望著他,點了點頭。我這才覺得,我的緊張有點兒減輕了。

校長在幾分鍾後回來了,坐下來後,問:“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要拐彎抹角也需要開場白,也興許是他實在找不出什麼樣的鋪墊來挑開話題。但這樣往往很難解決一件事情,也無法使學生很容易地接受。

我重重地咬咬嘴唇,很疼,也咬卻了我所有想好的辯解。可是不辯解,這個誤會真的要成為可怕的“事實”了。任子雋又是一個不喜歡強調原因和理由的人!

果然,他也如我這般沉默,隻是比我更冷靜,更放鬆,他將雙手插入牛仔褲的口袋之中,昂首挺胸,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校長嚴厲而生氣地瞪著他。他還是假裝沒看見,把視線拋向窗外的一片亂雨中。

我不安地低下了頭,著實為他捏了一把汗。

“給我站直!”校長壓抑著火氣向任子雋命令道。

“對不起,人是為自己而活著,不是為別人,所以我沒有必要為你而站直!”他變換了一個站法,可是依然沒有站直!我清楚地聽見他在說完話的時候輕加了一聲“哼”音。更讓人擔心的是,他還要頂嘴,頂嘴的結果隻有更壞,沒有更好!天呐,他總不能不分輕重緩急地胡亂任性吧!我示意地輕咳了一聲,想提醒他,可是隻是輕輕地咳在喉嚨口。但他恰似聽得分明,無奈地把身子站直了。臉上還是那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校長停止看他,在桌前踱了幾步,終於氣急敗壞地拍著辦公桌,猶如搗蒜一般,接著大喊:“你們兩個簡直就是兩滴墨,弄渾了一缸清水!我們學校向來校風學風好,可是你們卻敗壞了這些!小小年紀,正是好好學習的時候,你們居然談情說愛!你們既然要談戀愛,就滾回到大街上去,盡情地去談吧!”

桌上的一個塑料杯被他拍得高高地跳起,但我不明白,它是在為校長助威,還是在為我們抗議。此時,我有種申訴的欲望,不可思議地又咽進了肚子裏。高老師曾說我是個過於傳統的女孩,沒有一點叛逆心理。可是這樣不好,因為這種傳統讓我連正當的辯護都不會!我不知道自己沉默是為了什麼。而且,我還知道,沉默的結果也隻有更糟糕。

“對不起,陸校長,很失望地告訴你,我確實有女朋友,可是她不是何雨謙。現在,我解釋清楚了,何雨謙她可以回去了!她和我之間沒有關係!”任子雋冷冷地開了口,話氣裏有一種挑戰的意味。

陸校長怔了怔,他大概是沒有想到任子雋會說出如此一番話來。不過,他的驚愕在很短的幾秒內恢複過來,更是一臉的怒氣。

天呐,我真的不知所措,我應該說些什麼,可是我該說些什麼?我的思想不能集中,如同一匹失控的瘋馬在亂奔,也抓不住任何具體的感覺。

“你們以為你們在暗地裏進行的事情我就一無所知了嗎?告訴你們兩個,不要讓我把一大串的證據說出來你們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