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波呂托斯回到雅典和厄琉西斯,並在那裏參加神聖的慶典。淮德拉就在這時第一次看到了他,她驚愕地以為麵前站著的是年輕時的忒修斯。他那優美的身姿、純潔的心靈,使她心中燃起了愛的烈焰。然而她隻能把這種不應當的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裏。希波呂托斯走了以後,她在雅典的城堡上給愛情女神建造了一座神廟,從這裏可以遠眺特洛曾。後來這神廟被稱為眺望的阿佛洛狄忒神廟。她每天坐在那裏眺望大海,任憑心潮隨著海麵翻騰的波浪,起伏漲落。
一次,忒修斯前往特洛曾旅行並探望親戚和兒子,淮德拉陪他一同前往。在重新見到希波呂托斯之後,她對他的感情比以前更加熾烈,她常常尋找孤僻的地方或是躲在桃金娘樹下悲歎自己的命運。最後,她實在控製不住了,就向她那年老的乳母吐露了心事。這是一個狡黠而又無知的老女人,她答應把後母的相思之情轉告給希波呂托斯。聽了她的口信後,希波呂托斯感到十分厭惡,而當不義的後母建議他推翻自己的父親,和她共享王位時,他又憤怒又害怕。他認為聽到這樣的一個罪惡的想法就是褻瀆神靈,為此他詛咒一切女人,躲避一切女人。這時忒修斯外出了,淮德拉正想利用這個機會,但希波呂托斯聲稱,他絕不跟後母在一起。他趕走了年老的乳母,跑到野外去打獵,為他敬愛的女神阿耳忒彌斯服役。他想暫時遠離王宮,等到父親回來,到那時再把情況告訴父親。
淮德拉遭到他的拒絕後,她徹底地絕望了,良知和私欲在內心激烈交戰,最後,還是惡念占了上風。當忒修斯回來後,他發現妻子已自縊,手上拿著一封遺書。上麵寫道:
“希波呂托斯侮辱了我,我的名譽已經損毀。我無路可走,惟有以死來解救自己的良知。”
忒修斯氣得發抖,他呆呆地站了一會,最後他手指青天高聲祈求:“父親波塞冬,你愛我勝過自己親生的兒子。你以前曾答應可以滿足我三個願望,現在就請你馬上實現我的一個願望吧:讓我那可鄙的兒子在今天日落前就毀滅!”這時希波呂托斯已經打獵回來了,他走進宮殿的時候聽到了父親的咒罵,他平靜地回答說:“父親,我的良心是純潔的,我沒有做過任何有損於你偉大英名的不義之事。”忒修斯不相信,他把淮德拉的遺書遞給他,並將他驅逐。希波呂托斯呼求保護女神阿耳忒彌斯為他的純潔和無辜作證,然後流著淚離開了養育了他的第二故鄉特洛曾。
當天晚上,一位使者來到國王忒修斯的麵前,向他稟報說:“國王啊,你的兒子希波呂托斯已經離開了人間。”忒修斯冷冷地聽著這消息,苦笑著說:“她奸汙了一位婦女,就像奸汙了他父親的妻子一樣,因此被仇人殺死了,是嗎?”
“不,國王,”使者回答說,“他是被他的車子殺害的!”“哦,波塞冬!”忒修斯大喊一聲,感謝地舉起了雙手,指著蒼天說:“你今天真的如同我的父親一樣,答應了我的請求!可是,告訴我,使者,我的兒子是怎樣死的?”
使者告訴他: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幾個仆人正在河邊飲馬,主人希波呂托斯走過來,命令我們立即備馬套車。當一切都準備好以後,他舉起雙手向天祈禱說:‘宙斯,如果我是一個壞人,那麼就請你把我除掉!而且,不管我是生是死,都要讓我的父親知道,他斥責我是沒有理由的!’說完,他跳上馬車,抓住韁繩,向亞各斯和埃比道利亞奔去,我們緊緊跟在後麵。我們來到一個荒涼的海灘,右麵是波濤翻滾的大海,左麵是巍峨的高山和陡峭的懸崖。突然,我們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響,仿佛是地底下傳來的隆隆雷聲。馬都驚訝地豎起耳朵,我們也小心地四下觀望,尋找這令人驚恐的聲響的來源。正在這時,海麵上升起一股排山倒海似的波浪,遮住我們的視線,我們看不清楚對岸和哥林多地峽。滔天的波浪帶著白色的泡沫,形成一堵巨大的山牆,吼叫著迅速朝我們奔湧過來。我們看到,巨浪突然被劈開,一個妖怪從中走了出來。這是一頭巨大的公牛,它的叫喊聲足以使大地震顫。拉車的馬被這怪物嚇住了,可是希波呂托斯抓住韁繩,毫不慌張,於是馬兒又奔跑起來。水怪跳上前來擋住了馬兒的去路,馬車隻好轉向岩邊,想給妖怪讓道,可是妖怪還是逼住了馬車,這樣馬車終於碰在岩石上,你那不幸的兒子一頭倒栽下來。驚慌的馬兒仍然拖著他和翻倒的馬車在砂石上狂奔。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們這些人來不及去救他。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山道的轉彎處消失了,海上的妖怪也不見了,好像他們都被大地吞吃了似的。”
忒修斯默默地呆望著地麵。“對他的不幸,我並不感到高興,但也不感到悲哀,”終於他疑慮地說,“但願我能見到他還活著,問問他的罪孽。”一陣哭喊聲打斷了忒修斯,隻見一個老婦人推開仆人們跑過來,跪在他的腳下。來人正是王後淮德拉的乳母,她深受良心的譴責,不敢再隱瞞真相,因此含著眼淚把他的兒子希波呂托斯的無辜和王後淮德拉違心的罪孽和盤托出。不幸的父親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兒子已躺在擔架上被抬了進來。雖然肢體已殘缺,但還有一口氣。忒修斯後悔而絕望地撲在奄奄一息的兒子身上。兒子氣息微弱地問道:“告訴我,我是純潔的嗎?”身邊的人紛紛點頭,忒修斯悲痛地將頭埋在兒子胸前。希波呂托斯得到了安慰,然後他集中最後的力氣說道:“可憐的父親,我原諒你!”說完,就死了。
忒修斯把兒子葬在桃金娘樹下。在這棵樹下,淮德拉曾在愛情的漩渦中反複掙紮過,她的屍體也埋在她所喜愛的這個地方,因為忒修斯國王並不想讓她已死的妻子喪失體麵。
新的冒險
忒修斯與年輕的庇裏托俄斯結下了深厚的忘年友誼。雖說上了年紀,忒修斯卻產生了比年輕時更為大膽、深沉,甚至是魯莽的冒險欲望。庇裏托俄斯的妻子希波達彌亞在婚後不久就死了,忒修斯現在也是獨居,於是兩個男人約定一起出去為自己搶個妻子。
他們來到斯巴達,在阿耳忒彌斯神廟裏看見一個跳舞的女郎,她有著驚人的美貌,她就是後來聞名於世的海倫。她是宙斯跟勒達所生的女兒,在她的後父斯巴達國王廷達瑞俄斯的宮裏長大。兩個人都抵擋不住愛情的火焰,便大膽地闖進神廟,把她搶走,帶到亞加狄亞的特格阿。在這裏他們抽簽決定海倫歸誰。不過他們約好,抽中簽的一定要幫未抽中簽的再去搶一個美女。結果忒修斯幸運地抽中了簽,他把海倫帶到阿提喀地區的阿弗得納,把她交給母親埃特拉照料,並讓一個非常可靠的朋友保護她。庇裏托俄斯在喪失了擁有海倫的機會後,決定從地府裏拐走冥王哈得斯的妻子珀耳塞福涅,並占有她,以求得安慰。於是,兩個朋友又計劃了一場更偉大而又驚人的冒險行動。可是他們的計劃徹底失敗了,兩個人被哈得斯永遠拘押在不見天光的地府裏。赫拉克勒斯想要救出他們兩人,結果隻救出了忒修斯一個。
就在忒修斯被關在地府期間,海倫的兩個哥哥卡斯托耳和波呂丟刻斯來到雅典找她。他們有禮貌地要求歸還海倫。但雅典人說年輕的公主不在雅典,而且也不知道忒修斯把她藏在哪裏。兄弟倆勃然大怒,威脅說要動用武力。雅典人十分害怕,其中有一人名叫阿卡特摩斯,他知道忒修斯的秘密,於是告訴他們,海倫藏在阿弗得納。卡斯托耳和波呂丟刻斯立即圍攻該城,並很快攻陷了城池。
同時在雅典城裏,也發生了一件不利於忒修斯的事。厄瑞克透斯的孫子梅納斯透斯覬覦王位,他私自獨立為人民的領袖,又蠱惑城裏的貴族們,說國王忒修斯把他們從鄉村集中到城市居住,實際上是控製他們,奴役他們。他對那些自由民說,國王已經放棄了鄉間的神廟和神祇,也不再依賴當地的大小貴族,而是和一個外地的暴君結盟。梅納斯透斯就這樣煽動民眾對國王的不滿情緒。現在,阿弗得納被廷達瑞俄斯的族人攻占了,雅典人驚恐不安,梅納斯透斯利用人民的恐慌情緒,勸居民給廷達瑞俄斯的兩個兒子打開城門,友好地迎接他們入城,因為卡斯托耳和波呂丟刻斯隻是反對忒修斯搶去了他們的妹妹。雅典人聽從了梅納斯透斯的話,事實上這一點他說對了,那些外來的士兵雖然從打開的城門裏衝了進來,控製了城內所有的地區,但他們並沒有傷害一個人。他們救出了海倫,在市民的護送下離開了雅典,回故鄉去了。
英雄末路
從哈得斯的地獄裏回來後,忒修斯成了一位嚴肅的老人,他開始為從前的行為感到慚愧。所以,當他聽說海倫被她的兩個哥哥救了回去,反而覺得如釋重負。他雖然重新執政,但國內一片混亂,梅納斯透斯公然領導了人民的叛亂,而且取得貴族們的支持。貴族們自稱為帕拉斯族人,利用忒修斯的父親與他的叔叔帕拉斯及其兒子們之間的舊怨,起來反對他。那些過去仇恨他的人,現在也對他無所畏懼了。普通人在梅納斯透斯的慫恿下也不願服從忒修斯的命令。
起初,忒修斯還想以武力鎮壓國內叛亂,但是由於領導集團內部許多人對他的命令抱不執行態度或陽奉陰違,他的努力最終歸於失敗。於是,不幸的國王決定徹底放棄這座無法控製的城市。他把兩個兒子阿卡瑪斯和得摩豐送往攸俾阿,讓他們投奔國王埃勒弗諾阿。之後,他來到阿提喀的一個小鎮伽爾蓋托斯,在這裏他莊嚴宣布對雅典人的詛咒。直到很久以後他當年詛咒人民的地方仍然被標明著。最後,他拍去了身上的灰塵,乘船前往斯庫洛斯。他把這座島上的居民看成自己特殊的朋友,因為那裏的國王保存著忒修斯的父親埃勾斯留給他的大筆財產。
那時統治斯庫洛斯的國王是呂科墨德斯。忒修斯要他歸還他父親的遺產,以便讓他能在那裏居住下來。然而命運卻把這位落難的英雄引上了一條絕路。也許是呂科墨德斯懼怕這位英雄的名聲,也許是他和梅納斯透斯訂有秘密協議,總之,他計劃把忒修斯這個不受歡迎的客人除掉。
他把忒修斯帶到島上的一座高峰的懸崖邊,對他說他父親的遺產就在下邊,就在忒修斯彎下身去朝下窺探的時候,呂科墨德斯猛地從背後一推,於是忒修斯便倒栽著跌入萬丈深淵。一代英雄就這樣走完他的生命旅程。
在忒修斯身後,那些不知感恩戴德的雅典人在他死後不久就把他遺忘了。梅納斯透斯終於如願以償,登上了國王的寶座。他心滿意足地坐在龍椅上,就好像合法地繼承了已經傳承了多少代的自己祖先的王位一樣。忒修斯的兒子們被當作普通士兵,跟隨英雄埃勒弗諾阿一起出征特洛伊,直到梅納斯透斯死後,他們才重新執掌了王杖。幾百年以後,雅典人在馬拉鬆與波斯人作戰,忒修斯這位大英雄的靈魂又從地底下顯了出來,他率領雅典人擊敗了入侵的波斯人。於是,雅典人這才重新記起這位英勇的祖先,這時特爾斐的神諭也指示,要雅典人取回忒修斯的遺骸,隆重地為他安葬。可是,到哪裏去尋找他的遺骸呢?而且,即使能在斯庫洛斯島上找到他的墳墓,他們又怎能從野蠻人的手中奪回遺骸呢?
這時候,希臘出了一位有名的人,那是密爾策阿特斯的兒子西門。他在一次新的討伐中征服了斯庫洛斯島。正當他起勁地尋找那位民族英雄的墳墓時,他看到一隻看起來異常凶猛的雄鷹,在一座山坡的上空盤旋。突然,這隻凶鳥箭一般地直衝下來,用爪子刨開一座墳墓的泥土。西門把這個現象看做是神意。他命人在那裏挖掘,果然,在泥土深處,他們發現一座大棺,棺旁埋葬著一根鐵矛,一把寶劍。西門和隨從們都確信,這就是忒修斯的墓。他們把神聖的遺骸抬到三櫓戰船上,運回雅典。雅典人列隊迎接忒修斯的遺骸,就像這位英雄活著回到故鄉似的。在死了幾百年之後,子孫們才向這位給了他們自由並創建了雅典憲法的英雄表示了無限地感謝和尊敬,而當年那些與他同時代的人卻無禮地聯合起來反對他,雅典人欠他的實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