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睜大眼睛看了看赫哲，赫哲過了一會兒才說：“怎麼——那當然呐！”
“你保證。”尼博森說。
諾曼保了證。
“唔，”尼博森說，“拜蒂特在南方成立了一個公司，準備把這兒的肉類加工廠開張！”
一陣沉默。跟著，諾曼問：“可他跟肉有什麼關係呢？”
尼博森瘦骨嶙峋的雙手“啪”地拍了一下，吃吃一笑，踮起腳尖來站著，整了整他的眼鏡，說：“通過國家肉類市場董事會，澳大利亞剛剛簽訂了一項五年合同，向法國國內的法國陸軍和海軍，以及駐紮在殖民地的法國軍隊提供罐裝牛肉和凍牛肉。這項生意擬給北方的牧場主。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或者不如說它在南方新聞界發表的時候——是在拜蒂特動身到這兒來的前一天。他來的時候腦子裏一定在想著這事。他肯定會感興趣的，因為他看出紅赭石有利可圖。基於同樣的理由，他沒把這事告訴外人。我們要到郵船來時才能聽到這個消息。接下去，當然這也不是最不重要的，因為這事意味著可以恢複菲律賓市場，以及更多的市場，而且——哈！哈！哈！——而且，阿戈斯蒂尼亞爆發了可怕的大地震。整個國家鬧得天翻地覆，大火熊熊，全是火山灰。死掉的牲畜數以十萬計。這件事發生在拜蒂特請小偷偷信的時候。他的搭檔當時肯定傳話告訴了他。我打賭他知道這件事。他什麼都知道。唔，這一切意味著什麼？”
“市場要景氣了！”赫哲叫道。
“噢，天爺呀！”諾曼叫道，“市場要景氣了！”
“市場要景氣了！”赫哲又叫了一聲，“噢，這一次那些酒鬼們可沒戲了——管賬的也偷不成了。”她把亮閃閃的眼睛轉過去看著馬克，叫道，“你不會攜款逃跑吧，你會嗎，親愛的？”
“我？”馬克大笑起來，“把你這樣的寶貝兒丟在身後不管？”
她拉起他的膀子，又拉起諾曼的膀子，然後把兩人拉到身邊。
尼博森手捂著嘴巴，輕輕咳了一聲，然後說：“呃——諾姆——呃——你還是不妨把你答應的話寫下來吧，呃？你不在乎吧？”
諾曼回到紅赭石時，發現周世清在那兒管事。周在那兒已經住了兩個星期。他說他回來是照看牧場的，因為他聽說諾曼被關進牢裏了。諾曼十分感激。
周新買了一頭驢子，一頭強頭強腦的大白獸，他給它取名叫卡拉普賴得，想把它製服，卻沒有成功。諾曼回來後不久，一天下午到大馬院去看他最後一次努力征服那頭驢子，但很令人失望。盡管周在驢子身上架了一個很大的馬鞍，騎驢時馬刺就鎖在驢肚子下麵，但他還是坐不穩。終於，卡拉普賴得猛然彎背躍起，把他從柵欄門上摔了過去。他臉朝下摔在地上。諾曼跟幾個黑仆哈哈大笑著跑過去扶他起來。他坐起身來，摔得頭暈目眩，通過柵欄盯著看那張回盯著他的愚蠢的白臉，突然，他抓起一把灰土，就照那張臉扔過去，一邊喊道：“呀——你這個混蛋霾噩！什麼人都教不會你。我完了。滾地獄去吧！”
諾曼哈哈大笑得唾沫四濺，走到水箱邊去喝水。他正從水槽中喝水時，突然出現兩隻烏鴉，把他嚇了一跳，兩隻烏鴉從破舊的水箱裏飛出來。橫飛而上。這時，他注意到水箱邊上有一塊灰蒙蒙的小藍布片在飄動。他定睛看去。布片有氣無力地搭拉下來，飄動一下，又搭拉下來了。幹燥的草呼拉拉地擦著鐵箱。幹燥的風呻吟著穿過鐵鏽穿透的孔洞。他幾步跨到水箱上，從一個孔洞往裏覷了一眼。什麼也看不見，隻有那邊生鏽的箱壁。他爬上梯子，往裏看了一眼，隻見一個頭骨和一小堆骨頭。他倒抽了一口冷氣。是一個人的顱骨——不——兩個——一個小顱骨和一個更小的。一撮人的頭發，一堆破衣爛衫和一雙裝滿了骨頭的靴子。兩個顱骨，一個小，一個更小。托克和她的嬰兒！
兩隻烏鴉停在附近一株滿身疙瘩，已經枯死的苦力巴樹上，淒慘地叫著，“哢！哢！——哢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