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蠢話了！”他母親低聲罵了一句。
弗蘭克看她一眼說：“這是事實——剛才你自己講這事都講了半個小時了。”
她臉一紅，厲聲道：“滾——躲一邊去！”
奧斯卡臉也紅了，他聲音很不自然地對迪弗說：“彼得，怎麼回事？”
彼得眼睛一直看著地上，此時抬起眼來，盯了奧斯卡一眼。他本人也生了一個半拉子兒子，他知道奧斯卡就為這而鄙視他。因此，他很高興能講真話。他用相當有教養的聲音平靜地說：“你弟弟馬克把他的一個半拉子皮卡尼送給約克做放牧員。約克把他帶到火車上來了。”
奧斯卡顯出十分吃驚的樣子。過了一刻，他才沙著嗓子說：“胡說！馬克沒有——半拉子的事。”
“唔，這是約克說的。”迪弗回答說。
“他說馬克在狐蝠島生了兩個黃家夥。”弗蘭克說，“而且在叢林裏還生了很多。”
奧斯卡小心地點燃他的香煙，然後說：“龐獼·德萊弗這種又傻又醉的家夥，你們怎麼能相信他的話呢。”
“約克這老傻瓜人不錯，”弗蘭克厲聲道，“盡管他是個龐獼。”
“隨你怎麼說，”奧斯卡冷冷地說，然後轉身對著迪弗，用老板的聲音說，“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上了平板馬車。”迪弗用典型的卡普裏柯尼亞雇工的口氣說。
“那好。咱們走吧。來呀，瑪麗。”
瑪麗戈爾德從麥克拉希的膝頭上滑下來，站著讓人吻了一下，然後朝她父親走去。麥克拉希太太這時裝出一副孩子氣十足，讓人吃驚的善意和欽佩的樣子說：“再見，希林斯沃斯先生。弗蘭克不該說那番話，很對不起。再見，可愛的鴨公們，拜拜，漂亮的小親親。請別理會可憐的弗蘭克，希林斯沃斯先生。我怕他是有口無心的。”
“噢，沒事，大媽，”奧斯卡說，“好哇。”
“要道歉就讓弗蘭克自己道歉！”弗蘭克一邊咆哮，奧斯卡一邊走開了。
他母親把剩下的幾顆牙齒對他露出來，用可怕的口氣強調說：“你這傻瓜！你嘴巴大，腦瓜小。”
“那我嘴巴——和我的腦瓜子又是哪兒來的呢？”
“反正不是我的，你這笨蛋。你小子別再鬧了。”
“那你先別講了。”
“上帝呀——想想真不該花這麻煩養這個東西！”
“誰要你養了？”
“你這個混帳東西——”
“閉嘴，弗蘭克，”喬·斯丁叫道，“不要再惹你媽生氣了，否則我揍你一家夥。”
“你敢！”弗蘭克喊起來了，隻見他媽站起身來，他也站起身來跑了。
火車來的這一天對住在鐵道邊的人們來說是一個特殊的日子，特別對養路工來說更是這樣，因為火車不僅為他們從文明那兒帶來了郵件、物品和流言蜚語之類的新聞，而且帶來了過去兩周幹活的工資和下兩周喝的酒。至少在卡羅琳河養路隊的營地，那一天的晚上總是要狂歡一陣的。
喬·巴勒斯特是卡羅琳河營地的一個養路隊隊長，他在火車來的那天晚上總是習慣邀請人們到他家喝啤酒。他這人就喜歡找人陪他喝啤酒，因此，他開的這些派對雖然總是以吵架告終，他還是要堅持開下去。而他這人愛啤酒愛到了這樣一種地步，由於他需要量太大，自己又無財力購買足夠的酒喝，因為一品脫啤酒要兩塊六，而在每個工作小時內，他可以消耗四品脫，可他一天隻賺三塊六毛錢，因此，他就自己釀酒喝。隻要酒味濃，帶蛇麻子味就行，他對啤酒的味道並不特別挑剔。他釀酒用的是蛇麻草、糖、酵母、土豆泥和他手裏碰巧弄到的任何其他可能的配料，並用大量烈性蘭姆酒來加強酒精含量。由於氣候條件，酒發酵得又快又好。事實上，常常一出桶，酒就冒泡泡了，特別在夜裏更是這樣。過了夜，這酒就可以不受妨礙地發揮影響，甚至溜到釀酒者的床邊，給他帶去愜意的夢。在這種氣候下，釀酒中使用防腐劑是必不可少的。但喬·巴勒斯特一點防腐劑都不用，隻用烈性蘭姆酒。他屬於老派飲者，視以科學方式防腐釀造的酒為純粹化學藥劑，因此是有害於人的。這一來，他釀的啤酒裏總是充滿了泥塊、繩頭和細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