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氣麼?”
“為何要氣?”
“她都忘了。”
“忘了,便重新開始。”頓了一下,千鋣停下手中的動作,站起身與青錐平視,“這種事,我不希望還有下次。”
青錐漆黑的眸子如雪原荒茫,沉默地與千鋣對峙。
良久,他微微側開頭,輕聲說:“我不會再找她。”
千鋣拍拍青錐的肩,轉身繼續之前的“工作”。
“不過,我發現了一點,有些古怪。我覺得,她可能不是白清梧,或者說,不是完整的白清梧。”
千鋣手上動作不停,沒有接話。
青錐慢慢步出門外,掩上門,不經意輕輕吸了口氣。嘴角微揚,眸底漠然枯寂不變。
千鋣停下手,拿起一邊的圖紙,目光卻越過臥室的門望向床頭的巨幅藝術照。照片裏一身白色連衣裙的女孩站在一大片向日葵花田中,懷裏抱著一捧向日葵,長發輕揚,嘴角梨渦淺淺。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腦袋暈沉沉的,像是灌了許多漿糊。汐顏揉揉太陽穴,不意間摸到眼角似乎有些濕潤,下意識摸了摸唇,臉上又騰起一陣熱。
這夢代入感還挺強嗬,跟真的似的。
也許是之前聽青錐講了那許多白清梧和千鋣的過往,剛才,她竟然夢到了他。
夢裏,她穿著大紅的嫁衣,安靜又忐忑地坐在床邊。蓋頭被玉如意挑起後,她看到千鋣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他似乎喝了酒,吐息中帶了些清冽的酒氣。他嘴角笑意清淺,溫柔地吻上她的眼,擁住她,輕聲在她耳邊呢喃:“今夕何夕,見此良人。阿梧,我會很溫柔的。”
她驀地驚醒,想要推開他,身體卻半點不聽使喚。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張俊顏慢慢放大,那帶著清冽酒氣的唇覆上她的,如羽毛般輕柔地淺啄,又慢慢加深。
不知為何,那時候,似乎有悲愴如霧般慢慢騰起,整個夢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半空中似乎浮了個一身嫁裳身形有些飄忽的女子。那張臉,跟她平素從鏡子裏看到的一模一樣,卻又似有些不同。那女子望著她,嘴唇一張一合,無聲地說著什麼。
她說不出話,隻能萬分焦急地在心裏呐喊:大聲些啊,你在說什麼?
汐顏回憶著夢裏那女子的嘴型,試著去模仿。補藥傷心湯?普妖傷心糖?
她搖搖頭,一陣雞皮疙瘩。隻恨自己不懂唇語,唉!
正準備掀被子起床,一低頭卻不由得愣在那裏。
這被子……汐顏抬起頭,環視一周,一顆心霎時跳得飛快,欣喜得難以複加。
她赤腳跳下床,抱起床頭的小熊轉了好幾圈,開心得幾乎尖叫。
把大熊扔床上,她跑到穿衣鏡前,扯扯身上的小熊睡衣,捏一把臉,鏡子裏那張臉痛得齜牙咧嘴,眼角卻彎彎的全是笑意。
果然是一場夢吧,哈!!!
啊,得打個電話告訴越洺!手機呢?汐顏撲到床上。正手忙腳亂找著手機,門卻被推開。
汐顏愣愣回頭,一個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就那麼闖進了眼裏。
雖然他換了現代的裝扮,原來的“黑長直”也換做了利落的短發,她還是一眼認出,那個人,是千鋣。
心像是一下子從雲端墜落到穀底,她忘了動作,萬分沮喪又抱了點僥幸盯著他,心裏不住祈禱:快消失吧快消失吧,一定都是錯覺!
然而,世事總是不願隨人願。
任是她再怎麼盯著他,隻恨不能在他身上戳個洞,他也毫無所覺,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淺笑。
千鋣氣定神閑地一步步走向汐顏,她這才注意到他右手上還端了個托盤,銀質的盤身,平舉到肩,雖說那強大的氣場無論如何不會讓她把他當做現代高檔餐廳的服務生,此情此景仍給了她一種時空顛倒的錯亂感。
汐顏眼睜睜看著他走近,把托盤放在床頭櫃上,視線不自覺跟著他移動,最後定格在托盤上。
哦,原來是一碗薄粥和幾碟小菜。
千鋣端起粥,用勺子慢慢攪了攪,舀了一勺移到嘴邊吹了吹,確認不燙了再送到她嘴邊。
汐顏有些愣神,盯著勺子裏軟軟糯糯看起來很好吃的米粒,不知如何是好。
千鋣好脾氣地說:“你睡了一天一夜,先喝些粥暖暖胃,晚點我再讓他們給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