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在這時,耿彪回來了,一進門就嗅出了家裏異樣的氣氛,他看看耿光祖,又瞅瞅六奶奶,突然發難責問說:“姣姣,昨天晚上,我在二嫂家外麵,等到那麼晚也沒見你。等我回來半天,光祖才回來,你們幹甚去了?”耿光祖平和地說:“你還好意思說呢,姣姣從來都把你當親哥哥看待,你卻說了那麼個想法,要不是我追得快,還鬧出大事呢。”耿彪猛地一揮手說:“打住,我咋聽你的意思不對勁啊。你是說我就不能愛姣姣了,這是誰規定下的啊?”姣姣臉又脹得通紅,嚷說:“杜彪,你要是還這麼說,我以後連哥也不認你了。”耿彪說:“不認正好,我更好名正言順了。我給你們說,我杜彪從來不謀事情,謀下的事你們誰也別想改變。光祖,你不要給我瞎摻合,小心咱們弟兄沒得做,還成仇人了啊。”耿光祖呼地站起來,罵說:“你簡直是放屁。你以為你是誰,想愛誰誰就要愛你。姣姣的事我還管定了。”耿彪拉下了無賴漢的嘴臉,挑釁說:“嘿,給我來這一套,你當我怕呀,有本事咱們現在到外麵練練去。”耿光祖毫不示弱,大步就往屋外走,卻被姣姣給出手拉住了。六奶奶尖了嗓子罵說:“你們都給我滾,想不到一個個越大越不懂事,自家人還想打架鬥毆,真氣死我了。”話沒說完,人捂了肚子唉喲喲叫喚起來,一家人鬧騰勁頓失,注意力都轉到了她的身上。
耿光祖和耿彪兩人由此結下了疙瘩,晚上睡在一起,也不似過去那樣親密無間了,各自背對背,誰也不理誰。耿光祖還是想通過交流,來化解兩個人之間的問題,采取的辦法也是直來直去,直白地講了自己與姣姣的感情,和彼此相愛的現實。耿彪無動於衷,腦子裏一根筋轉不過彎來,堅持說:“是我先提出來的,你後來摻和。再說,憑什麼讓我讓你呀。這事我是認定了,姣姣是我的人,誰都別想搶走。”耿光祖耐心地說:“可姣姣說他隻把你當親哥哥一樣看。這意思你明白嗎?”耿彪從炕上坐了起來,氣呼呼說:“那也是你教唆她的。我會讓她改變過來的。”耿光祖不奈煩地丟了句:“不可理喻,這是愛情,強扭的瓜不會甜。”耿彪較勁地說:“對了,我就要強扭。如果幹娘要是不同意,我就要大鬧天宮,把咱們家所有的秘密都公開出去。”耿光祖被氣得無話可說,又不能不說,“你真是個愣頭青,告訴你,我絕不會讓步的。你要是敢那麼做,對你也沒有啥好處。你在太陽廟一天也別想再呆了。”耿彪說:“我怕什麼,魚死網破,頭破血流。”耿光祖說:“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無賴,我真想揍你。”一個揍字,惹得耿彪從炕上跳起來,“揍我。我還想揍你呢。走,咱們現在就出去比試一下。”兩人越說越有火,都跳下炕,穿著大褲衩來到了院子裏,最後跑到了住處東邊的一片鹽堿灘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裏,拳來腳往地鬥了起來。耿彪力大,耿光祖靈巧,加上夜色掩護,各自又使的一個師傅的套路,拳來腳往到後來,誰也沒占上便宜,也沒分出個輸贏,最後累得精疲力盡,在地上橫躺豎臥了半天,覺得怨氣得到了化解,才罷手回家睡覺。
打歸打,耿彪還是咬定主意不放鬆,無論六奶奶和耿六如何開導,就是要娶姣姣為妻,還把那種威脅赤裸裸地搬出來,說家裏人如果還不同意的話,他就要去公社自首了。嚇得六奶奶和耿六沒了主意,又隻能好言相勸,極力安撫。姣姣更是連家都不回了,隻拿了糧食和油鹽,在焦巧珍那邊又吃又住。耿光祖給家裏的主意是要冷處理,用時間來消磨耿彪腦子裏的魔障。
這時的大隊蓋房工程已經到了收尾階段,耿光祖留下了一些技術能手,把一幫子苦力發遣回各自的村裏。正是七、八月的暑熱日子,這幫受苦的人一直和泥土打交道,現在終於收工了,一個個嚷著說要到烏加河裏去洗澡。此時的耿彪已經成了這幫人心中的領頭人物,他嚷嚷的也最凶,於是十多個泥頭泥腦的家夥,扔了工具,往烏加河而去。到了河邊,才發現上遊發洪水了,水勢洶湧,而且泥沙滾滾,柴草亂漂,有些膽小的就怕了。耿彪幹脆領著大家來到了那處海子邊。由於正值夏季灌溉季節,排水多進了海子裏,水質雖然變清了,但原來很淺的地方,也變得深不可測,深的地方就更讓人們膽怯。
耿彪先就脫得一絲不掛,胸口處就露出了一片黑毛,腿檔裏的寶物更是亂蓬蓬一堆。好多的人都或瞟或掃或瞄著看他。耿彪不好意思了,罵說看什麼,男人連男人的東西也沒見過,一頭便鑽進了水裏。等他在水裏泡了半天,到深水處遊了一趟回來,發現耿光祖也過來了,穿了個大褲衩,正試探性地往水裏走。耿彪一時忘了那檔子事,開玩笑說你又不是個娘們,耍水還穿褲衩子,是不是**有問題啊。岸上和水裏的眾人都轟地笑了,耿光祖撲嗵一聲往水裏潛去。
那一天人們耍了很久,都不願從水裏出來。耿彪仗著自己水性好,遊得最為放肆,從深水處幾次來回。耿光祖提醒他說:“你不要愣大膽,還是注意點安全才好。”耿彪吹牛說:“黃河我都敢橫渡,這麼點小水塘,球事也沒有。”耿光祖往岸上去,耿彪又往深水處遊,人們各自嬉耍著,有的還搓洗著身上被水泡起的泥垢。遊到深水處的耿彪,一會兒仰泳,一會兒蛙泳,一會兒立水,那副得心應手的好水性,讓人看了都羨慕。他從一入水就沒有上過岸,深處的水溫低,耍的時間長了,他的右小腿肚子猛地筋脈抽動,腳丫子更是揪成了一塊。疼痛瞬間俘虜了耿彪壯碩的身體和好水性,雙手撲騰在水麵上掙紮了片刻,叫出一聲:“哎呀”,人便沉入水中不見了。附近的人以為耿彪故意耍呢,也沒理會,岸上的耿光祖反而聽到了,他注視著那處水麵,半天不見耿彪出來,喊了一聲眾人趕緊救人,自己早跳到水裏飛快地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