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兒身(2 / 2)

一想到此,秦元君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兒,據他觀察,溫良辰平素隻知曉玩鬧,偶爾看幾本書,既不練武也不考科舉,今後怕是要一無所成。

不行,他既然受了襄城公主之恩,便得負起規勸表弟之責。秦元君閉著眼睛胡思亂想許久,直到一雙溫暖又柔軟的小手覆在臉上之時,他才猛然驚醒過來。

溫良辰小臉湊在他的臉邊,二人之間幾乎呼吸可聞,秦元君眯眼瞧著,見她抿著櫻唇,神情專注,他甚至能看見她皮膚細膩的紋路,以及那……如同蝶翼般的長睫毛。

她的睫毛很彎,很翹……不知為何,秦元君突然呼吸一緊,心髒跳如擂鼓,腦中思緒更是紛亂,原本的神智已升騰至遼闊的雲端,早將勸導“表弟”之事扔至了九霄雲外去了。

“表哥,你且閉上眼睛,萬一粉兒迷了眼睛,你這幾日別想練琴看書啦。”溫良辰伸出圓潤白嫩的小胖手兒,在他眼睛上隨意抹了一把,遂輕聲笑了起來。

秦元君隻覺她聲音十分柔軟,柔軟得好似流連於臉上筆刷的細毛,一下,又一下拂在他臉上和心上,引得他得心浮氣躁,心中猶如小貓亂抓,短短的一炷香時間,他貼在榻上的後背,居然起了一層薄汗。

見秦元君臉頰繃緊,全身筆直地躺著,如同一塊僵硬的大石頭,溫良辰三下五除二將他的臉繪製完畢,拍手嘻嘻笑道:“表哥這模樣好似上酷刑,好了好了,我弄完了,你睜眼看看罷。”

其實她不大精通此道,僅知曉個大概流程罷了。

脂粉一類的東西,每年襄城公主都會送來不少,不是為了讓處於孩童期的女兒上妝,而是要讓女兒知道她是一名閨秀,這些東西乃是必備。

秦元君睜開雙眼,視線筆直地望去,恰好對上見溫良辰伸過來的小圓鏡。鏡中的他,此時臉色慘白如縞素,眼睛下還有一層明顯的青黑,直拉到笑肌上,看起來比死成屍體的黑衣人還像屍體。

這哪是偶感風寒,說是病入膏肓、即將猝死,也不為過。

“……表弟,你……好厲害。”秦元君心中大窘,實在是……想不出任何言語來誇獎她。

溫良辰昂起下巴,眉花眼笑:“表哥,這是我第一次給他人傅粉添妝呢。”

秦元君閉口無言。

又見她認真地擺弄脂粉盒子,他全身如遭雷劈,心道,完了完了,表弟再這般下去,今後怕隻能成為一名紈絝公子,身上掛一個閑散爵位,成天坐在家中給妻妾描眉。

“表少爺,大表少爺來啦。”這時,院門口響起了婆子的通傳聲。

秦宸佑的待遇不如溫良辰,溫良辰成天進進出出,婆子從來不通傳她的行蹤,給在讀書期間的秦元君帶來好大的不便,總有一種被偷窺的奇怪之感。

溫良辰忙將榻上的袋子收好,朝四下看了一會,撒丫子往他臥房的床撲去,她僅僅猶豫了片刻,便將袋子塞進疊好的被下。

等她轉身回來之後,恰好碰上剛進門的秦宸佑。

見溫良辰從秦元君臥房中殺出,秦宸佑先是震驚,後又轉為驚喜,大聲呼道:“表妹,你為何在此?”

他上次沿路尋溫良辰,並未碰見她,本想著今日來尋“未來媳婦”說話,卻沒想到她竟然在秦元君的屋中。

秦宸佑還琢磨著去何處堵她,誰知恰巧又遇上她,簡直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一想到今後表妹會成為他的媳婦兒,秦宸佑臉頰發燙,雙手不自然地搓來搓去,隻顧瞅著溫良辰的白淨小臉,嘴成了鋸嘴葫蘆兒,不舍得說半句話。

秦宸佑卻不知他這一聲稱呼,差點驚掉榻上那位“病人”的三魂七魄。

秦元君身子一抖,如鬼魅般坐起身來,感覺身體仿佛不屬於自己。

他僵硬著脖子,古怪地轉過頭,嘴唇翁動,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瞪著一身男裝月白撒曳、頭紮一個小包包的溫良辰。

聽聞秦宸佑的稱呼,溫良辰隻消愣了片刻,便自如地回答道:“大表哥,你得空過來了,先坐坐。”

完全沒有拒絕對方的稱呼,秦元君頓時傻眼了。

表妹。

表妹?!

秦元君腦海中“轟隆”一聲,隻覺眼前一片花花綠綠,耳邊無數蜜蜂嗡嗡直響,整個人瀕臨虛脫的邊緣。

片刻後,他呼吸急促,直挺挺地栽倒在榻上,這次,他不用再裝病。

他是真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