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公主雙眼微眯,心中哂笑。其實此事甚小,權當給女兒長見識罷了,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來,在場諸位都是大人,心中還會不清楚?
真正緣由是,老太太欲借著孫女的引子,來敲打他們四房罷了。
畢竟,當今皇帝身體每況愈下,襄城公主親兄長東宮太子離皇位隻有半步之遙,溫家恐四房驕傲自滿,便想提前警告她,管束女兒,更要律己,莫要為家族引來禍端。
溫良夏抽抽噎噎,將事情斷斷續續說完,隱去了阿白發狂的原因,隻說自己好端端坐那,一隻狗便衝過來咬她。
溫良辰鼓著腮幫子,歪著頭,故意露出一副得意樣,哼道:“二姐姐此言差矣,我放阿白出來散心,當時它並沒有發怒跡象。二姐姐,雖然我隔得遠,卻也瞧見你往阿白身上潑熱茶,還踹了它好幾腳,我倒想問問二姐姐,它為何會發怒?”
“誰知你的狗為何會發怒亂咬人?!養這種畜生在家中,今兒不長眼咬我,明兒便發瘋咬別人!”溫良夏畢竟還是孩童,被溫良辰一激,便開始口不擇言。
果然,溫老太太臉一黑,重重一拍扶手,鐵青著臉喝道:“夏兒!莫要胡言!”
溫良夏何時見過祖母對自己疾言厲色,當下呆在原處,片刻後,隻見臉上兩行清淚滾滾而落,小身子搖搖欲墜,幾欲暈倒過去。
溫良辰忙垂了頭,眼觀鼻鼻觀心,自顧盯著腳尖不說話。
“好了,”襄城公主斜睨她一眼,往後靠了靠,尋了一個舒服的坐姿,“二人口供不同,那便上證據罷。”
見狀,溫良夏撅了撅嘴。
阿白被丫鬟抱了上來,兩隻水汪汪眼睛瞪著溫良辰,朝她嗷嗷地叫了兩聲,溫良辰偷偷瞄了它一眼,兩個眼珠子又看腳尖去了。
阿白是時下宮廷中流行的獅毛狗,身材嬌小,性情溫和,廣受公主貴女們喜愛,這類犬不會胡亂咬人,此是眾人所知之事。
“阿白身上有腳印。”溫良辰好心提醒道,忍耐好一會,如今終於瞅到機會,哪能不上去踩兩腳。
果然,阿白的白毛叢中,在肚子上顯眼的位置,有幾道黑色的腳印,溫良夏蠕動著嘴,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襄城公主最見不得這些小把戲,她右手摸著扶手,冷聲道:“此事不須本宮多言了罷。”
榮禧堂一片靜默,溫二太太幹巴巴地張著嘴,唯餘喉管中淺淺的呼吸聲。
溫老太太臉色忽明忽暗,歎了一口氣,道:“夏兒,是你不對在先,罰你抄經二十篇,老二媳婦……你近日要好生管教她,令她收一收性子。”
溫老太太尚且不知,襄城公主會如此不給麵子。
不過也好,如今將溫良辰拖下水,溫良夏也不算白白犧牲。
“姐妹同心,有難同當,辰兒也一道抄經。”襄城公主毫不猶豫地接話道,若要等溫老太太開口,隻怕又要損幾句良辰的不是,再牽扯至四房上來。
要如何管教女兒,是她襄城公主之事,和主院無關。
溫老太太皺眉道:“辰兒的狗咬傷了人,怕是今後……”
襄城公主麵色一黑,斜睨溫良辰一眼。
“祖母!”溫良辰忽地站出來,伸手指著阿白,板著小臉,義正言辭地道:“阿白咬傷人實屬不對,作為主人,我難逃責任,孫女請求將它送往莊子上孤獨終老,以示懲戒!”
溫老太太老臉皺了起來,看溫良辰的眼神,居然帶著股不可思議。
一般說來,狗咬傷了千嬌玉貴的大家姑娘,必要打死才算完,如今溫良辰搶先一步“大義滅親”,懲罰的力度又被描繪得如此之“重”,她這個祖母的,若要再加碼,豈不是顯得小氣?
溫家主院對四房的敲打,又奇跡般回到小姑娘爭鬥上。
襄城公主端著茶杯,滿意地笑了。
送去莊子上,他人便再也拿不出阿白生事,溫良辰顯然也料到這一點,今兒阿白咬傷了人,明兒便能撞倒孕婦,是是非非,永永遠遠無窮盡也。
忍一時之氣,將自身代價降至最小,擋回對手全盤招數,何樂而不為?
襄城公主一錯眼,不小心瞧見溫良辰的眼眶紅了一下,她心中微動,悵然一歎。
怕是舍不得阿白出府罷……
良辰啊良辰,你何時才能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