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馬鐵奧·法爾科內(2 / 3)

“頭上戴著尖軟帽的男人,衣服上還繡著紅黃兩色條紋?”

“對,是啊,快告訴表叔,我的話不要老重複。”

“在今天早上,神父騎著馬從我家門口路過,他騎得就是那匹叫皮埃羅的馬。他詢問我父親的健康情況怎麼樣,我跟他說……”

“啊!你這個小滑頭,竟然跟我耍花樣!快說,賈奈托從哪個方向走了。我們就是要找他,沒找別人。我很確定他就是走的這條路。”

“那誰知道?”

“誰知道?不管誰知道,可我知道你見過他。”

“我睡著了,怎麼能看到有人經過!”

“狡辯,你根本就沒睡著。就算你睡著了,槍聲也能把你驚醒了。”

“親愛的表叔,您的槍能打出多大的動靜,簡直跟我父親的喇叭口火槍的響聲沒法比。”

“你這個混蛋小子,見鬼去吧!我確信你見到了賈奈托。沒準你還把他藏起來了呢。我說,兄弟們,進屋搜搜,看他在不在。他現在隻有一條爪子能動了,那家夥鬼精鬼精的,不可能瘸著走回叢林。還有就是血跡也是到這兒就沒了。”

“你說我父親該怎麼想呢?要是他知道有人趁他不在家時,闖進他的家,他該怎麼做呢?”

“你就狡辯吧,”幹巴隊長說著,就拎起他的耳朵,“你不知道我一句話,就能讓你改口嗎?你說,應該讓你被軍刀砍二十下試試,沒準你就說了呢。”

小福爾圖納托仍然在那兒冷笑著。

“我父親是誰,他是馬鐵奧·法爾科內!”

“小滑頭,你應該明白我能把你送到科爾特和巴斯蒂亞。然後,把你關進監獄,給你的腳戴上鐐銬,讓你睡在草堆上。要是你還不說賈奈托在哪兒,就把你弄到斷頭台上去。”

孩子聽了這好笑的威脅後,大笑起來。他再次說道:“我父親是馬鐵奧·法爾科內!”

“隊長,這馬鐵奧·法爾科內,我們還是少惹為妙。”一輕步兵跑向甘巴,對他低語道。

聽了這話甘巴有些尷尬。幾個士兵已經把房子都搜查完了,這時甘巴與這幾個士兵小聲地說了幾句。科西嘉人的木板房的房間就那麼一個,是個正方形的大房間,裏麵的家具也很簡單,一張桌子,幾個長凳,一些櫃子,幾件打獵使用的器具和家用的器具。因此,搜查房間沒有花多長時間。而這時,小福爾圖納托用手慢慢地、輕輕地撫摸著母貓,他那神態儼然就是在取笑看著那些士兵,對他表叔的窘迫模樣也大加嘲笑。

這時,一個士兵走到了幹草堆的旁邊。他看了眼母貓,隨後隨意地用刀在草堆上紮了幾下,聳了下肩,似乎他自己都覺得過於小心了,有些可笑。什麼聲響都沒有。孩子的臉上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的情緒。

隊長和他的手下不知道怎麼辦了。他們向平原的方向看去,表情很嚴肅,那感覺像是在考慮原路返回。此時,隊長清楚的知道,對法爾科內的兒子來說,威脅沒有任何作用。於是他隻能用一下哄騙和誘惑了,這是他的最後一招。

“親愛的小表侄,”他說道,“你說你這麼聰明伶俐,將來一定會有一番偉業,可你現在跟我在這兒耍花樣,如果不是怕傷表兄的心,你今天就得跟我走一趟,我可管不了那麼多。”

“你省省吧!”

“你要是再這樣的話,表兄回來我就把實情告訴他,看他不狠狠的揍你,抽得你血流不止。”

“您這是怎麼知道的?”

“你等著看好了……你說你,做個聽話的孩子多好啊……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親愛的表叔,我覺得應該提醒你一下,你要是再這麼磨蹭下去,賈奈托早逃進叢林了,如果真到那時,就得多派幾個像你這樣的膽大的人去叢林搜捕他了。”

隊長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銀表,價值十埃居,他在掏出這塊表時注意到,小福爾圖納托在見到表時那閃閃發亮的眼神。他把那懸在鋼鏈上的表故意晃動著,對他說道:

“小滑頭!是不是想要這樣的一塊表啊?是不是想把它掛在脖子上啊?如果這樣走在韋基奧港的街上,那就能像孔雀一樣驕傲。人們都會過來詢問時間,到時你就回答他們,‘看吧,表在這兒。’”

“伍長叔叔說等我長大了,就會給我一塊表。”

“你長大了是能有一塊,可你叔叔的兒子現在就有一塊表了,就是沒我這塊漂亮罷了……你知道吧,你叔叔家的兒子還沒你大呢。”

孩子聽了,歎了口氣。

“怎麼,小表侄,你不想要這塊表嗎?”

小福爾圖納托用眼睛的餘光盯著表,那表情就像是貓嘴邊放著一隻雞,因為感覺到主人的嘲笑,而遲遲沒有伸手去碰它,害怕禁不住誘惑,可又舍不得移開目光,不斷地舔著嘴唇。那副樣子似乎在說:“主人,您可真會折磨人啊!”

可甘巴表現得很有誠意,似乎是真心誠意地要把表送給他。小福爾圖納托沒有接下表,麵露苦笑地對他說:“您在嘲笑我,為什麼?”

“哦,上帝,誰嘲笑你啦,我可沒有。你隻需要把賈奈托在哪兒告訴我,這表就歸你了。”

此時,小福爾圖納托臉上露出笑容,一種不信任的笑容,用他那黑色的眼睛盯著隊長狠狠地看了幾眼。想辨認出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這些兄弟們都在場,都是證人,在這種情況下,要是我沒把表給你,就讓我的軍銜不保,我說話算話,不會反悔。”

他邊說邊朝孩子靠近,最後近到連孩子蒼白的臉頰都能碰到。這孩子的臉表露出他內心的掙紮,在貪欲和對被收留者尊敬之間的掙紮。他那赤裸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有點兒喘不上來氣的感覺。那塊表就在他的麵前晃動、搖擺,還碰了他鼻子幾下。最終他沒能抵製住誘惑,右手緩緩地朝那塊表伸去,他的手指碰到了表,它已經在他的手心裏了,但鋼鏈還在隊長的手裏,還沒有放開。表盤是天藍色的,明顯表殼剛被擦過沒多久,在陽光的照射下,就如明亮的火焰……這太具有誘惑力了。

這時小福爾圖納托又把左手伸出去,向上抬起,越過了隊長的肩膀,大拇指向他身後的草堆指了一下。隊長立刻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於是他把手表的鋼鏈鬆開了,小福爾圖納托終於占有了這塊表。拿到表後他迅速地挺起身跑了出去,動作敏捷得像鹿一樣,很快就跑到距離草堆十步遠的地方。那些輕步兵們馬上就去翻查那個草堆。

正在這時,他們看見那幹草在動,一個大漢從草堆中爬出來,滿身的汙血,手裏拿著一把匕首。他咬牙撐著,想站起來,但他那久未碰觸的傷口,因試圖站立帶來了劇痛,使他倒了下去,沒能站起。隊長迅速地撲了過去,壓在他的身上,奪下他手裏的匕首。他激烈的反抗沒有什麼成效,最終還是被結實地捆了起來。

賈奈托在地上躺著,那樣子如同一捆柴火。小福爾圖納托向他走過來,他看見後把臉轉向一邊。

“歪種!”他用輕蔑的語氣說,表現得異常憤恨。

此時孩子拿出那個銀幣,這是當初賈奈托給他的,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擁有它,於是,他把銀幣扔了過去,還給了他。然而,那位勇猛的大漢根本就懶得理會孩子。他表現得很鎮定,跟隊長說:

“親愛的甘巴,你看,我沒法走路了,隻能麻煩您抬我進城了。”

“怎麼,剛剛不是跑的還很快嗎,麅子都趕不上你呢。”勝利者用殘酷的口吻說道,“不過,你盡管放心,逮住你我很高興,就是背著你趕一裏路,我都不知道啥叫累。再說我們會做一個擔架,就用你的鬥篷和樹枝做,把你弄到克雷斯波利農莊,在那兒,我們就能找到馬了。”

“好,”俘虜說,“請您鋪些幹草在擔架上,這樣我躺著也舒服些。”

輕步兵們開始忙著用栗樹枝和鬥篷製作擔架,包紮賈奈托的傷口。在他們忙得熱火朝天時,馬鐵奧·法爾科內和他的妻子突然出現在小路上,出現在通往叢林的小路拐角上。女人的背後背著大袋的栗子,腰彎著,步履艱難地走著,她的丈夫隻是拿著兩支槍,手裏一支,肩上一支,在那兒輕鬆地走著。她丈夫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認為男人就應該背著武器,而不是背別的東西,這樣才能體現他的身份。

馬鐵奧看到那些士兵,馬上就想到這些人或許是來抓他的。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是不是他做過什麼,與官府產生了矛盾?答案是沒有。他在當地的名聲很好,與人們的口碑相差無幾,是個很有威望的人。可他是科西嘉人,一個山裏的人,人們如果仔細地想想就會知道,科西嘉山民沒犯過事的人沒幾個,或多或少都有點兒問題,開槍傷人,動刀,打架鬥毆。馬鐵奧心裏十分清楚,他已經十多年沒把槍口對過誰了。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做了準備,小心地擺好姿勢,如果情況不對時能很好地自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