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禪說:時間謀殺所有的東西,包括所有的真。
這句話的深度和力度一直在困擾著我,也不敢妄自揣測當時她寫下這句話的深意是什麼。如果時間真的可以謀殺所有的真,那麼這世間的真情和真誠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嗎?歲月如大浪淘沙,世間種種又有幾人可以斷論。一個人隻是塵世裏微小的分子,即使生命中那些驚天動地的感情和無止無休的輪回蹂躪過我們的身心,經過時間的篩選後,握在手心的,一定是值得珍惜的。
從秦皇島回來,很長時間都沉湎在七月的濤聲中。迎風起舞的發、沙灘上撚起的沙、相視一笑後的抵眉婉轉在北方天性生涼的海邊,都是輕易獲取的快樂。哼著《外婆的澎湖灣》,掬起的海水灑滿陽光的晶瑩,小小的細節一樣包含著生命裏簡單的真。記憶一點一點地積累在旅程中,沒有做作的刻意,卻烙下深深的痕。
這就是生活,帶著濃淡的煙火味,有意無意地抵在時光的背上。紅塵有你,是“幸”,也是“福”,陌生世界的兩個人,就是一個分開的詞組,合成後,便是幸福了。
七月的風,有疏離,七月的海,有你而安靜,因為心在,人就不會走遠。遠離塵世的喧囂,流連在北方的海,夏日的燥熱被生生地阻斷。含眉低首,一些不快是手中的流沙,無須觸摸便從指縫裏悄悄地流失。沁涼的海風,遙遠的濤聲晃動著湧起的地平線,隱約的浪花推動著心的起伏……
曾經的思念如火焚心,溫情也漫過無望的冷寂。當我們都換了角色去感受來之不易的今天,才知道生命和幸福的可貴。學會將記憶和過往重新打理,慢慢地整肅成無擾的心靜。盡情享受生活的賦予,將舊時的落寞留在晚霞照容後的歡喜中,拋棄雜念,重新打理未來的日月。我不知道那時的落筆是否預示著一切的到來,包括中間太多的悲喜。漸漸地懂得時間的無情,孤執的憂傷被陽光風幹後確定了人生另一種方向。歸來去,往往就是簡單的道理:我沉迷於“歸”,卻忘了“去”,難道生命的本質不就是如此嗎?來也是歸,歸也是去,生命遲早也將終究歸去,一切都回到原來的起點。但是你一定知道啊,如果我們可以忘記曾經的真,那麼,也就應驗了雪小禪的偈語。
你的歌吟是海浪撥弄的弦,有平和,也有高潮迭起的洶湧澎湃。生命的諾言在心底盤旋,即使分離也衝撞著心跳的不息。縱然時間謀殺的東西裏包括某些真,也不懼曾經的曾經被殘酷的現實廝殺成無果的結局。隻想用這份真慢慢延續在走過的旅途,共退共進,打開心頭那把羈絆的落鎖。
去了角山,也去了孟薑女廟,一段哭倒的長城讓誰感天動地?貞女祠的瓦簷下黑色的字體,又隱藏了多少眼淚浸透的斑駁,讓傳說也如此悲戚。隻是你的笑容總是綻放在年輕的臉上,我曾奇怪為什麼你的眸那樣的閃亮,青春繞過你的滄桑,隻是因為我們感受到七月那份火熱的暖陽嗎?或者,手指還停留在溢滿發香的青絲裏,讓陽光布滿你的唇和笑靨,一顆柔軟的心承載著悠悠歲月,收放自如。
夕陽西去,邊關的暮色多了另一種美。晚霞斜照在遼闊的海麵,碧螺島上的燈塔顯得更加耀眼,乳白色的塔身和闌珊輝映,海水在瞬間變得波光閃閃。此時,我好想有一場雨給我留下的理由,哪怕是一個帳篷,也能撐起久久渴望的家。
你轉身向服務區走去,心有靈犀的租個小小的帳篷,靠背而依,傾聽著海浪的迭起。款款真言詩話呢喃的依憑,夜色相裹,所有的苦難已分崩離析,潮湧的時候,低眉相望,無聲,也含笑。海麵終於慢慢地平息下來,剛才還肆意洶湧的浪也無力地退去,被海水衝刷過的沙灘異常地平整。你迫不及待地走向那片海灣,溫情停留在七月,青春隻能留給記憶,再慢慢轉換成可讀的文字。我知道,那個七月會就此別過,腳下的沙灘隻屬於今生快樂的領地。
還記得那天撿起的貝殼嗎?縱然後來在海邊的小販裏買過更完美的海螺,你還是像個孩子一樣小心地收放起精心篩選過的幾枚,猶如那年在海南你小心捧著的珊瑚。你說那是七月的味道,時刻可以感覺海的溫柔與彪悍,我知道你想留下什麼,它也是海的女兒,在驚濤駭浪裏縱然失去了生命,依然保留了生命的外形和內涵。
七月,冰涼的是海水,溫暖的卻是身心。我知道在後來的日子裏我們沒有了佳期,那些淩駕於生命之上的回憶被思念著附在指尖上永遠不會丟失。那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愛,它包含著今生太多複雜的情愫,融化在骨子裏,流淌在彼此共同的血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