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男子聞聽,雙眸閃亮、臉露笑容,興奮道:“你就是飛鷹同誌?”
“是的。”陸海萍微笑著伸出右臂,迎接對方伸過來的手。
但手掌剛一握上,就覺得對方的大手像鐵鉗一樣緊緊攥住了自己的手,還沒容得她多想,一股劇痛伴隨著手骨的破裂聲突然襲來。陸海萍心中一凜,抬眼看去,對麵的男子眼中已是凶光畢現!
“飛鷹,這次你逃不掉了!”
陸海萍心知中計,強忍著右手的劇痛,左手飛快地摸索到風衣兜裏的那把李若佛轉輪微型手槍,顧不得將槍抽出來,便隔著風衣扣動了扳機。
隨著“啪啪”兩聲脆響,陸海萍手上的疼痛驟然變輕,但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突然之間草坪像被狂風吹過一樣掀開十數個缺口,特務從地下猛然竄出!
陸海萍暗呼不妙,左手揮槍射擊,右手伸到腰間拔槍。她知道那把微型手槍裏隻有六發子彈,剛才射出去兩發,現在隻剩下了四發子彈。她一口氣將四發子彈擊出,右手也將腰間手槍拔出,但剛一握進手裏,手骨破裂的劇痛就讓她拿捏不住槍身。她正將槍交到左手,停頓的這一刹那間就覺得胸前被猛烈地一擊,不由得仰身向後栽去。
一陣劇痛由心口迅速傳遍全身,似乎全身的氣力在這一瞬間都消失殆盡,陸海萍勉強挺住,栽倒在地的一瞬間順勢一滾,左手的槍也向敵人噴出火光。
那火光似乎帶著鮮血,一起向外噴湧,陸海萍看到一個敵人仰麵倒下,但接下去視野之內便全是一片血紅的色彩。她隻聽到嘈雜的腳步聲、激烈的槍聲,還有呼喊聲此起彼伏地傳來。這些聲音是那麼地熟悉,曾經無數次地讓她熱血沸騰地投入戰鬥。可是這次,當她下意識地舉起槍時,卻發現手指哆嗦著再也無力扣動扳機,甚至胸口的陣陣劇痛也讓她無法睜開眼睛。然後,徹骨的寒冷襲遍了全身,讓她的大腦也麻木了,似乎一個黑色的漩渦正將她一點一點地吸引進去。但就在這個時候,陸海萍忽然感覺有雙臂膀在緊緊抱著自己,她忽然覺得那是李森,於是她不冷了。她甚至覺得自己睜開了眼睛,似乎看見了滿天星鬥,而這個時候她竟一點也不覺得痛,她隻覺得溫暖、快樂、幸福。
她張開嘴,輕聲呼喊著李森的名字,但嘴裏冒出來的卻隻是血色的泡沫。
然後她聽到了哭泣聲,好幾個人的哭泣聲。那些聲音很熟悉,一年多以來就是這些聲音和她朝夕相伴,那是嘯飛的聲音、是圓圓的聲音、是三寶的聲音,還有蘇芳的聲音。在哭泣聲中,她的視線漸漸清晰了,當看到了這幾個人時,她笑了。
“我……我喝不到你們的……喜酒了……”陸海萍翕動著嘴唇,但臉上卻掛著濃濃的笑意。
“會的!海萍姐,你會沒事的!”圓圓和蘇芳緊緊握著陸海萍的手,眼淚奪眶而出。
陸海萍慘然一笑,用力做了一個噘嘴的動作:“嘯飛、三寶,你們……你們以後可不許欺負我這……這兩個妹妹。”
嘯飛緊緊咬著鋼牙“嗯”了一聲,而三寶的眼淚已經劈啪地落了下來。
看著三寶的樣子,陸海萍忽然伸手抓了三寶一下,而隨著她的用力,胸口處又是一股鮮血湧出。
“海萍姐,我在!”三寶急忙將耳朵湊到陸海萍嘴邊。
伴隨著陸海萍嘴唇的翕動,三寶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
眾人不知道陸海萍對三寶說了什麼,隻是看到陸海萍說完這最後幾句話以後忽然間燦爛地一笑,似乎流逝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全部湧上了臉龐,如桃花盛開一般。然後,陸海萍的笑容漸漸僵硬,像是花瓣綻放一樣停留在一個位置再也一動不動。
一片沉寂。
沒有人哭。
也沒有人喊。
他們都在等著陸海萍醒來,因為她隻是睡過去了而已。他們知道陸海萍太累了,需要好好地睡一覺,誰也不忍心打擾她。
他們也知道,等陸海萍睡醒的時候,就會像以前一樣衝大家嫣然而笑。然後會像大姐姐一樣照料著眾人的生活,默默地為大家忙碌,當大家意識到她的辛苦時,她又會笑著裝作不在意。她會在圓圓吃西瓜的時候硬塞給她一塊饅頭,也會在背後不停地絮叨嘯飛:“你怎麼還不懂你小師妹的心思。”
眾人默默地看著,看著陸海萍凝固的笑容。
這是多麼熟悉的笑容——初次相逢時她和圓圓比試武功在笑;談論嘯飛的神槍技藝時在笑;得到蘇芳照片的信息時在笑;甚至,在三寶誤解她的時候也在笑。
她從沒有哭過,甚至在死的這一瞬間也沒有哭過,似乎在她的生命中都是快樂。實際上,在這個女人的心中,埋藏著無數的牽掛與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