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原來眼前坐了個高人,有些調侃道,“學醫的人是不是一見著人就開始條件反射觀察、望聞問切,每個人都好像是自己的病人?”
“不是,”他一本正經地道,“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榮幸。”
“為什麼?”
“我的號很難約。”
我差點驚掉了下巴,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嗬嗬,逗你玩兒的。”他朝我一笑,露出整齊的牙齒,右側隱約可見一個酒窩。
那一笑,讓我驀然有些失神。
“怕不怕喝中藥?”
“呃,什麼?”我回神。
“三服藥,就能調理好你的身體。”他自信滿滿。
“英國還能喝道中藥?”我再一次吃驚。
“當然。”他笑起來。
許峰真的沒說錯,那日我隨他去了他住的地方,城郊的一棟大別墅,門前有一顆很高很大的樹,樹蔭很濃密,葉子也比較大,上麵長著紅色的斑點。現在正是結果的時候,果上通常有毛刺,很硬,果實看上去像中國的板栗。
下了車,有個類似管家的人中年婦女在撿樹下的果子,聽見聲音,抬起頭朝我們微笑點頭。
大樹旁邊,有一口中世紀留下來的井。
別墅後麵還有一個很大花園,種著各種植物。許峰跟我說這也是他的藥園。
我有些激動,媽媽,這就是中國男人祖祖輩輩的終極夢想:“農婦、山泉,有點田”啊!
許峰去給我取藥,我在花園隨意逛逛。一陣微風輕揚,扶起耳邊的發絲,我深吸一口氣,草木和泥土夾雜的味道,沁人心脾。
忽然聞到一股中國農村特有的異味,我皺皺眉頭,循著味道找去,居然發現了一個豬圈。
“這、這毫無除臭處理的豬圈,在英國允許嗎?”我捂著鼻子聞許峰。
“理論上,是不太和諧的,所以鄰居都不知道。”他居然知道“和諧”,“但一般人都不會找到這裏。”說罷他笑意盈盈地看著我,好像在說:物以類聚。
我黑了滿臉青春痘的臉,拂袖便走。
末了聽見他好似在後麵喃喃自語:“今天好像改了風向……”
以下內容重複:
你是否知道,晚上天最黑的時候是在半夜三點,那個時候城市燈光進入睡眠,太陽還沒有醒來,天空寧靜而安詳。
你是否知道,夜晚最涼的時候,是在黑夜將近、黎明將至之時,露水開始醞釀她的眼淚,嫩綠的新葉在微涼的氣溫中悄然生長。
你是否知道,人的體溫夜晚低於白天,溫差浮動在0.5—1c間,但若長時間從事夜間工作,人體體溫也會晨昏顛倒,夜高晝低。
……
這些我都知道。
剛來英國的時候,我表現出了極其不適應的症狀。第一學期課程繁重,有理論課也有設計課,每日看到的聽到的全是嘰裏呱啦的英語,學校又大,經常迷路。初來乍到沒有朋友,一個人吃飯也隨便弄弄。水土不服導致我滿臉開始長痘痘,沒什麼事也不願意出門,不願意和人交流,稍微有些聯係的,也就認識的那幾個華人朋友。
我開始徹夜失眠。
每天早上快7點才能渾渾噩噩地進入睡眠,而睡兩個小時,人就醒了。隻有中午兩個小時的午睡我才能稍微睡得沉一點——這幾乎成了我生命最重要的補給點。而外國幾乎是沒有午休習慣的,我簡直快要被自己弄到崩潰。
長時間睡眠問題讓我出現了輕微的神經衰弱。我常常好像聽見背後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剛剛記住的東西過一秒就忘得一幹二淨,看到老師跟我說話嘴唇一張一翕卻不知所雲,或者耳朵忽然會出現電台波頻的聲音——好像某個外星人在向我發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