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我一度非常喜愛畫畫。小孩子的關係總是很微妙。同班有個女生,似乎不太喜歡我,她父親給她買了一盒18色的蠟筆,她便天天有意無意拿著蠟筆在我麵前炫耀。我心裏很不服氣,裝作不屑一顧,但回家了又偷偷央求父親很久,一哭二鬧、撒嬌賣萌、死纏爛全部用上,終於得到了一套36色的蠟筆。
可真實捧著那一盒蠟筆時,我卻反而有些失落,我數著那一根根彩色的蠟筆,它們排列的順序像彩虹一般漸變,我居然感到不知所措。
真奇怪,人的感情真是奇怪。
就像剛剛,我聽見顧長熙對我說的話,看著他的眼睛,心裏震驚、吃驚、訝異、甚至還有隱隱的害怕,卻唯獨沒有欣喜。
我難道不應該欣喜嗎?我那麼迷戀他,迷戀他的身影,他的笑,他說的話,迷戀他側臉英俊的線條,甚至幻想著有一天能用食指撫摸那根線條,用指紋去記錄他的輪廓。
我喜歡他。是的,我滿腦子都是他,我喜歡得很辛苦,我從心眼裏,像龜裂的大地渴望甘霖般的,渴望他對我的情感的回饋。
我無數次在夢裏,對著無應答的電話無聲地問:我喜歡你,顧長熙。你喜歡我嗎?
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嗎?
現在終於等到答案了,他說,我對你的感情,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可我竟不知如何回應。
“顧、顧老師,您說什麼呢,別開玩笑了。”我言辭蒼白地道。
“我像是開玩笑嗎?”他看著我,鎮定自若,不慌不亂。
“……誒,顧老師,這瓶水馬上輸完了。”
“起碼還有一個小時。”
“啊!廁所!我要上廁所!”
“程寧,你逃什麼呢?”顧長熙一把按住我,一針見血地問。
“那我該怎麼辦?”我躲閃不及,蒙頭就問,“我應該雙手合十兩眼桃花,等待你的深情告白,投入你的懷抱,抓著你的肩膀對你又哭又笑,對你感情的施舍感恩戴德?”
“這怎麼是感情的施舍?難道你不信這是真的?”
“我隻是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麼?”
話已至此,我深吸一口氣,看著顧長熙,平靜地道:“是,我是喜歡你,可是卻沒有想過用這份感情捆綁你、束縛你,來獲得你感情對等的交付。你根本不用擔起任何責任,這本就是一場獨角戲。我想,這不過是一場暗戀,許多人都會有一場青澀的、無疾而終的感情,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也不是什麼丟臉的。現在,出了這麼多事兒,人人皆知,我隻想快速結束掉它。”
“結束什麼?”
“結束……也是,”我哂笑道,“從未開始,談何結束?”
“它已經開始了,”顧長熙語音一頓,“程寧,有些話我們不說,並不代表我們不是。”
心裏忽然激蕩起一種難以言表的情緒,他一直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可他為什麼不早說?我好似一個跳梁小醜,自說自話,自作多情。
我覺得憤怒又好笑,五味陳雜,激動地道:“你怎麼能這麼武斷呢?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兒,怎麼能你一個人說了就算了呢?你說不是就不是,你說開始就開始?是誰跟我說的遠山崇拜,現在又是誰在跟我告白?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性別、你的教育背景,什麼我都不知道,你長在什麼樣的環境,經曆過什麼樣的事兒,我統統都不知道!就這樣在一起,不覺得好笑嗎?
“你想了解什麼?”顧長熙也有些急促,“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我的家庭?我是家中獨子,父母早年離異,母親身體不好,父親已另有家庭。我的存款?卡和密碼都可以給你。我的房產?還是……”
“不是!”我搖頭否認,心裏的話衝口而出,“我不關心你這些,我隻問你,你了解我嗎?喜歡我什麼?如果沒有今天的事兒,你永遠都不會說出口對嗎?我對你而言到底是誰,舊愛還是新歡?”
顧長熙微微一怔,麵色稍變,皺眉道,“你糾結的就是這個?我喜歡你,是因為你的快樂、你的陽光、你的堅韌,你就像一個喜氣洋洋的小人兒,讓我能看到太陽。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好像連呼吸的空氣都是微笑的。你是一個獨一無二的人。況且,”他停了一下,“她已經去世多年。”
“她是誰?你連名字都不願意提嗎?”
“程寧……”
這個名字刺痛了我,我一把從床上跳起來,也不管手背上還插著針,猛然拉開病房的窗簾,正值上晚課的時間,外麵盡是匆匆趕路的學生。
“你看,外麵盡是和我一般大小的學生,現在的孩子,哪個又不是健康活潑、樂觀向上的?我這樣性格的人,一抓一大把,若不是巧合,你怎麼又會注意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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