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披著顧長熙的外衣,暈暈乎乎地跟他進了門。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他的住所,但和第一次的心情遭遇全然不同。上次我來時我有如一個精明八卦的娛記,每走一步都希望嗅出號外的氣息;而這一次到來,我就像一隻被暴風雨洗禮過的落湯雞,腦袋混沌心神呆滯,寒冷從體外侵襲入心。
我不知道他為何會直接帶我來這裏,但卻覺得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仿佛有些順理成章的意思。
顧長熙開了燈,室內一下變得明亮。黑白的中式格局,滿牆的書籍,一切照舊。
我慢吞吞地換好鞋子,把濕嗒嗒的包放在鞋櫃旁的地上,又從肩上卸下外衣,拎在手裏,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顧長熙道:“放地上吧。”
我想了想,隻道:“謝謝你顧老師,我洗了再還給您。”
顧長熙走過來,我不想跟他爭,索性一股腦兒搶先先將衣服放進包裏。
他頗有些有些無奈:“那你也先讓我把包裏的東西拿出來吧。”
我動作頓了下,又隻好把好不容易塞進去的衣服掏出來,衣物本來外麵就濕了,經我這麼一塞,就有點皺巴巴慘不忍睹了。
他似乎也不甚在意,從兜裏取出一個皮夾子,然後徑直將衣物扔進了洗衣機。
我本想說點什麼,可又想,隨他而去吧。
立了一會兒,顧長熙打破平靜:“先去洗個熱水澡,一會兒得感冒了。”
我低聲嗯了句,收拾了東西,走進浴室。
起初還不覺得,一經過顧長熙的提醒,這會兒真覺得冷了,雖然顧長熙把他的防水外套給了我,但在這之前,我就已經被雨水淋濕。六月初的天氣,我隻穿了兩件衣裳,一件是略微貼身的T恤,外麵罩著件寬鬆的運動外套。可現在被雨水打濕,都緊巴巴地裹著我的身子,從前胸後背兩個方向往裏滲著涼意。
我擰開花灑,熱氣騰騰的水流從蓮蓬上灑下來。
一時間浴室雲蒸霧罩,我看著鏡子中的那人,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紀,臉上卻寫滿了疲憊和厭倦,說不上是苦大仇深,可那不自覺淡淡縮著的眉頭中,又總是在訴說著無邊無際的愁緒。頭發一縷一縷打成結,散亂地搭在額前發後,因為哭過,眼睛又紅又腫,偏偏被淚水洗過後反而更加明亮。一張小臉慘白無色,卻襯得哭過後的嘴唇格外嫣紅。
正當我對著鏡子發呆,門外傳來顧長熙的聲音:“水合適嗎?”
我回神,伸手探了探,答道:“合適。”
顧長熙的身影在廁所門前稍事移動,接著道:“你的衣服我放門口凳子上了,沒有新的,將就穿一下。我出去一會兒,你收拾好了再開門,我再進來。”
浴室的水嘩啦啦地流著,我斷斷續續地聽不清楚,便索性關了水流,正巧聽見他最後一句話清晰地傳來,握住開關的手頓時一僵。
什麼叫“你收拾好了再開門,我再進來”?
正當我怔忪時,隻聽見一聲沉重的關門聲,像是有人帶上了防盜門。
我努力拚湊著顧長熙的話,終於明白,原來是我進來洗澡時,沒有拿換洗衣裳,而等顧長熙想起時,我已經開始了洗澡的進程。現在再送進來,顯然是不太方便,顧長熙隻好將衣物放在門外的凳子上,而自己為了避嫌,便走了出去,隻把我一人留在了屋內。
“顧老師?”我關上水,嚐試著叫了一聲。
沒有人回答。
緊張的心又鬆了下來。
二十分鍾後,我草草擦了擦頭發,換上顧長熙給我預留的加大號T恤,拖拽著淹沒腳跟的褲子,打開了防盜門。
顧長熙住的這棟樓是老社區,樓道是裝著聲控燈,但效果不太好,上樓的時候需要人發出較大聲響才會亮。我打開防盜門的時候,樓道一片漆黑,平台的地方,隱隱約約亮著一點猩紅的火星。
“顧老師。”我不太確認地發聲。
聲控燈亮了。
那點紅光也聞聲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