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去,不期然見著顧長熙。
他就站在我身後三步距離的位置,身姿挺拔,落拓沉靜,一隻手插在一側的褲兜裏,另一隻手挽著外衣。眼裏卻是冷冷的光,渾身散發著寒意。
不知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又不知道剛才那一幕,他看到了多少。
父親聞聲也一愣,手裏不知不覺鬆了勁兒,我趁機掙脫他的手,退後兩步。
一時間,場麵凝住。
“過來。”顧長熙忽然開口。
我明白他是在叫我,而卻不明白為何他會出現在這裏,又不明白為何見我會有惱怒之意,見他的樣子,心裏莫名發怵,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你是……”父親疑惑地打量顧長熙。
顧長熙仍是看著我,我在他目光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向他,雖然隻有幾步,不足兩米,但我覺得好像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每走一步,都好像要跨越很多阻礙和荊棘。
他不說話,隻是看著我,隻是靜靜地注視著,等待著,仿佛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走路般。他的眼神那樣的專注,甚至帶了一絲歎息。我感到壓力從四麵八方如海水般向我湧來,我頂著千軍的重力,終於走到他跟前。腦子一片空白,心又如同被千斤頂墜著,緊緊的扯住嗓子眼,拽的我吭不了聲。
他伸出放在褲兜裏的手,摟著我的腰輕輕一帶,將我攬到身邊。
我立刻活了過來。
他低著頭,皺眉問:“怎麼回事?”
我含糊著、考慮著,不知如何開口:“顧老師……”
顧長熙細細研究著我的表情,眼中是不顯山露水的疑問,眼光順勢又看向父親,忽然語氣冰冷地問道:“今天晚上不是你值班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我心下一驚,剛剛鬆了的一口氣又被提了起來:顧長熙在說什麼?什麼值班?我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不能明白他的話,是我剛剛被氣糊塗了還是顧長熙出毛病了。
父親也被這個突發的場麵搞得有點懵,走上前來一步,看看顧長熙又看看我,問道:“小寧,這是你的老師?”
我不想對父親說話,但作為中間人又不得不說什麼,隻勉強開口道:“這是顧老師。”
我本應該也向著顧長熙介紹父親,可話到嘴邊實在說不出口,好在父親倒是自來熟,他臉色一鬆,微笑著向顧長熙道:“顧老師你好。我是程寧的父親。”
顧長熙隻露出三分笑,不卑不亢地朝父親點點頭。
“小寧,”父親把注意力轉移回我身上,向我召喚,“咱回去吧。”
我低下頭,錯過父親的眼睛,我不想看他。
“這孩子,別任性……”父親見我不語,有些著急,準備拉我。
顧長熙身影微動,不動聲色地製止了他。
“這孩子剛剛跟我鬧了點小別扭。”父親有點下不來台,不好意思地朝顧長熙笑笑,一副家長無可奈何地表情,又衝我慈祥又溫柔地勸哄道:“小寧,你老師還在這兒呢,咱回家吧。”
我仍是不動,不聲不響地扯了扯顧長熙的衣角,他輕微側身瞄了一眼我,又轉了過去。
顧長熙將左手上挽著的大衣換至右手,正好擋在我前麵,片刻後,他用低沉的嗓音不緊不慢地道:“是這樣的,程先生。程寧今晚本應在係裏值班,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她沒有向學院請假,私自曠工,導致有好幾通重要的越洋電話打到係裏沒人接,當我的手機接到他們的電話時,我們的合作學校已頗有不滿。學生還沒有走向工作崗位卻已經學會擅離職守,這不是我們所希望見到的。”
“不過——”顧長熙語氣微微一轉,頓了下,餘光將我一掃,繼續看著父親道,“我想她一定很重視家庭親情,所以才會偷偷離開工作。當然,這情有可原,但是我們還是希望學生能協調好工作和生活,學院專門有一項思想測評分是衡量學生工作的,這和獎學金、保研都息息相關,也希望家長對於我們的學校工作也能多給予點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