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歎了口氣,硬著頭皮敲響了阿姨的門。
學校宿舍的門禁是刷卡的。女生宿舍到了晚上12點,宿管阿姨就會關了門禁,在門把手上掛一把鏈子鎖,要進入寢室,就得從阿姨的房間穿過。當然阿姨也是人,是人就是要睡覺的,所以阿姨對晚歸的同學都沒有好臉色,脾氣好點的會劈頭蓋臉的訓斥一頓,然後登記你的名字學號,上報學院;脾氣不好的,幹脆不會給你開門。
剛住進來的時候我們還憤憤不平,驚奇大學校園怎麼可以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對麵寢室的同學還去學校論壇發了帖子,揭發阿姨慘絕人寰的行徑,帖子都上了校園十大熱帖,事後卻不了了之。
針對這種情況,我們一般會有兩個選擇,要麼趕在鎖門之前回來,要麼就不會來。
但是,我有第三種選擇。
我住的這個寢室在三樓,而宿舍樓邊有一個二層的小平房,屋頂是可以上人的那種,兩棟建築之間有一顆高大的樹,從理論上講,我是可以從平台爬到樹上,再從樹上進入宿舍的陽台。
所以在狂敲阿姨門20分鍾無果的情況下,我無可奈何地選擇了第三種方案。
我剛剛登上那個小平台,忽然一道耀眼的車燈從漆黑的夜裏照了過來。
我眯著眼睛,從指縫中勉勉強強認出那是陰魂不散的顧長熙。
“程寧,你幹什麼呢?”他下了車,遠遠衝我大聲道。
我有點懵,“顧老師,您不是走了麼?”
他有些無奈,“你敲門的聲音讓我以為這裏被爆破了。”看我姿勢僵硬地站在那裏,一副作奸未遂的樣子,又重複了一遍,“你在那裏幹什麼?”
“啊。嗬嗬,沒什麼啊,”我甩甩胳膊,“鍛煉身體啊。”
顧長熙一語就挑破了真相,“進不去宿舍?”
他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覺得這話裏透著點幸災樂禍。
“啊,阿姨上廁所去了,我一邊鍛煉身體,一邊等她來給我開門。”
他看著我,一副頭大如鬥的樣子。
“你下來。”他衝我招招手。
我不明所以,沒有動。
他看了下表,對我說,“程寧,我明天8點要參加一個會議,這個會議非常重要,我不希望開會的時候精力匱乏,而且,我相信你雷老板的事務所也不喜歡上班遲到的同學,所以我給你提一個建議,不要浪費時間,下來。”
顧長熙說話的時候,站在那裏,身軀挺直,臉微側,耳根到下巴的輪廓被汽車鍍了一層光,線條格外明顯,我的心忽然就被這根線撥動了一下,我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我想,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能用手指,循著這條弧線,緩緩撫摸,會是什麼感覺。
心裏這麼想著,步子鬼使神差地向前邁動。
而這樣的結果,就是在台階快下完的時候,腳忽然被什麼絆到,我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去。
我看到顧長熙快步向我走來,顯然是想扶住我。在這萬分緊急的關頭,我又冒出一個不相幹的念頭:如果他抱住我,他身上是什麼味道,有沒有像其他歸國回來的老師用香水?
忽然很想知道。
可想象是豐滿的,而現實是骨感的。
在他趕過來的當即,我一個狗啃屎,搶先一步伏在了他鋥光瓦亮的皮鞋前,與大地母親深情擁吻。
丟死人了!我心中懊惱不已,趴在那裏,僵直地做挺屍狀。
顧長熙好心地將我扶起來,上下打量一番,道:“我隻是提了個建議,你也不必行此大禮。”
語氣中明顯憋著笑意。
我瞪了他一眼,反身一瘸一拐地上了車。
(本章完)